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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明的脸庞，在那一瞬间褪尽所有鲜灵，惨白如纸。
“炼妖师——”小银狐扒着缚灵索的身躯，感知到壑明身上如针刺而来的冰冷，不禁惊忧地低唤出声。
壑明平静着，黑雪般的灰烬在紫眸中散落，空洞而愈发得迷茫。周身外，却是厉声尖笑声四起。一点点灰黑色的烟气从灰烬中袅袅而出，如炊烟一般，缠绕在壑明的周身，凄利地大笑着，一股久暗而重见天日的狂喜。
紫宴冷笑一声，道：“炼妖册已毁，你们自由了。至于收你们的炼妖师，如今也被我的缚灵索缚住，我们要杀要剐，也息听尊便了！”
“炼妖册——那是炼妖册！”小银狐傻眼了。炼妖册是炼妖师的凭证，是在晋升成功时，三壁壁尊尽三人之灵力所制，并亲自交付到炼妖师手中，并与其生命与发力息息相关的。炼妖师们在收妖之后，要先将妖封印在炼妖册之中，除其乖戾之气，断其恋世之心。但若是炼妖册被毁，不仅炼妖师会元气大伤，灵力重损，有性命之危，而且也失去了封印妖魔的能力，换言之，就是无法再降妖了。
“炼妖师不能再降妖了——”小银狐知道，壑明在世唯一懂得之事便是降妖，如今却连降妖也无法再降了。“炼妖师要怎么办呢？”小银狐心中替壑明难过着，忍不住，一扁嘴，放声哭将出来。
“小青——”耳边忽有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轻唤道。“小青——”
小银狐转过一双泪眼循声望去，在那一团萦绕着壑明周身而绕的烟气中，隐约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小青怔了怔。“缨姐姐。”
那正是因炼妖册被焚毁而重获新生的缨娘。缨娘望着小青说道：“小青不要哭，用你的灵力来保护炼妖师。这些妖怪们怨气太重，要害他性命，姐姐快要抵挡不住了。”
“嗯。”小银狐重重地一点头，立即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银光，如流水一般从壑明的在顶倾泻而下，将他团团地护在了当中。群妖们封印已久的怨气，使他们一记猛似一记地往小银狐身上攻来，就如闷棍般一棍紧接着一棍棰打在身上，钝钝的疼痛。小银狐吃痛，又见得萦绕在周身的妖怪们纷露着狰狞的脸庞，不禁又忧又急地大叫起来。“你们快走开！再不走开，我把你们全部吃掉！快走开！”
十七章 妖道
妖怪们愤怒起来。“银狐，花妖，你们也是妖，为什么帮炼妖师！花妖，你忘了，如果不是炼妖册焚毁，你也跟我们一样，全部都要被关到炼妖塔里去淬炼了！”
缨娘在小青化身的结界之外，再塑起一道屏障。这时听得众妖质问，便宽声劝道。“炼妖师是妖的监管者，是唯一会为妖主持公道的人，我们不能伤害他！”
“主持公道？”群妖冷笑。“不由青红皂白地将我们封印去，就叫作主持公道？这个对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炼妖师，根本不配做炼妖师，不配做妖的监管者！”
缨娘奋力挡回一个妖怪发出的攻击，扬声喝道。“我们妖类若是对炼妖师没有怜悯之心，又凭什么去苛求炼妖师对我们的怜悯之心？！我相信天地间，是有因果报应的，没有今日因，哪有来日果！我们若希望炼妖师能怜悯我们，为我们主持公道，那么，首先，起码，我们不能伤害到炼妖师！难道不是吗？”
一番话，说得激奋的群妖们均是一愣。
缨娘见状，接着又道：“若是今天我们趁人之危，杀了炼妖师，这件事情传到三壁之上，大家试着想一想，别的炼妖师还会对妖心生怜悯吗？我们今日杀了炼妖师，的确是平了大家心里的一时之愤，但失去的却将是所有炼妖师对我们妖之一族的全部信心。大家认为值得吗？”
群妖们的攻击慢慢地停歇了下来，回首望望彼此，眼中显出深深的忧虑和哀愁来。
缨娘凄凄一笑道：“我和大家一样，不想成仙，只想同凡人一样地生活。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有一个心心相爱的人，或许再有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作为生命的延续。但这不是我们妖类生来就有的权利啊。天地六道之中，妖是无足轻重的，这样的权利谁能帮我们争取？是炼妖师！我们能凭借的，只有炼妖师的力量啊！”
“炼妖师——会帮我们吗？”群妖犹豫着。
缨娘道：“这就要看我们的了！”
群妖们彼此相望，然后眼眸中露出相似的坚决的神情。妖群中，忽有一个声音大喊道：“我们合力去解开炼妖师身上的缚灵索。”
“好！”群妖异口同声。小银狐见化敌为友，喜得大叫一声：“我也来！”
眼看着妖怪们竟纷纷倒戈帮起了壑明，紫晏的脸上煞是难看。忽身后隐隐之中，有一个声音低低说道：“不用理睬他们。我挡住壑明俊疾的攻击，你来取花犯之珠。”
紫晏惊了惊，立马回过神来，会意地一颔首，随即隔空一指，逼出一道金光直射青鸾。同时，她的身后，黑影闪动，劈出一记光刀，在壑明与青鸾之间凭空塑起了一道光墙，隔绝了壑明的念力。
紫眸微微张了张，那道金光眼看着便要穿透了青鸾的胸膛。陡然间，那道金光又砰然从中折断，紧接着白光乍现，束缚着火凤和青鸾的明光也瞬时分崩离析。紫晏的脸色蓦然大变，便听得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耳侧不近不远地响起。“啊啊，这不是紫晏师叔吗？真是有缘啊，今日又遇上了，不知这是否便叫作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紫晏一回头，便望见真陵骑着雪豹迎面而来，花衣临风，摺扇轻摇，完全无视于这方的你死我活，而显出超然事外的悠然来。“端木真陵？！”紫晏知道方才破她的灵术的便是真陵，这时她也无心再与他说些胡乱的题外话，切齿道。“你也要与我作对么？”
真陵摇扇道：“师叔这是说哪里的话！真陵帮师叔还来不及呢！方才见得有人要杀青鸾，真陵知道师叔喜爱这青鸾已久，便立马出手制止了——”
紫晏脸色白了白，冷声道：“不用你制止！我现在不喜欢这青鸾了，我要杀了它！真陵，你若真要帮师叔的话，就给我站到一边，不要插手！”
真陵撇眼望见被缚灵索缚住的壑明，然后朝着紫晏笑盈盈地说道：“那真陵就站一边去了。”说罢，雪豹一跃，便驮着真陵跃到了壑明身前。
群妖见真陵过来，以为他与紫晏是一伙，便纷纷聚过身来，挡到壑明之前，极不友善地瞪着真陵。
一群小妖大部分均是如花似玉的女妖，真陵也是第一次望见一群女子们朝着他怒目而视，颇觉有趣地扬了扬眉，轻笑道：“啊呀啊呀，壑明师弟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要干什么？”女妖们厉声质问。男妖们则仍在奋力地拉扯着缚灵索，试着不同的法子解开。
真陵温柔地笑笑，转过扇尖指向壑明道。“我是来解缚灵索的。像你们这样的解法，解个十天半个月也解不开。”
“你知道解法？”小妖们半信半疑。
真陵笑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能让端木真陵放了壑明俊疾，他身上有长生之珠！”真陵听到了一个极轻微的男子的声音。不是傲烨，也不是朔雅。很陌生，不曾听到过的。真陵却只作没听见，心中却暗自忖道：“壑明身上的不是四皇灵珠么？长生之珠——是什么？”在群妖们往两边散去之后，信步来至壑明面前。
“真陵哥哥。”正奋力想咬断绳索的小银狐在一抬眼间，这才望见真陵，抬头唤了一声，又闷头去咬绳索。
“是小青啊。”真陵轻笑着，俯身抱起扒住绳子猛咬的小银狐，宠爱得转过扇尖来轻敲着小银狐的头。“小笨蛋，咬得断的绳子，怎么能困住壑明？”
“真陵！”紫晏厉声道。“不许你放壑明出来！”
“哦？”真陵转过身来，望着紫晏轻笑道，“莫非师叔也不喜欢壑明了，也想杀了他？”
紫宴的白了白，硬声道：“真陵，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真陵淡淡笑道：“我端木真陵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若是师叔要杀壑明的话——”
紫宴扬眉道：“那就执意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真陵只含笑而不语。紫宴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望着眼前这个师侄，真有些雾里看花的样子，有时放荡形骸，有时却又高深得让人难以捉摸。正一闪神间，紫宴身后忽有一道黑影闪现，手心击出一团火焰，生生地从中将真陵与壑明隔开。真陵却也不急着救壑明，趁着那黑影出招之时扬扇一挥，八张灵符疾射而出，呈包围状将那黑影团团围绕了起来。灵符之上金光跳跃，渐渐地凝成了一圈光环。
“天成八卦大阵！”紫宴大吃一惊，当即指尖凝现金光，意欲破阵。但击出的一缕金光，当即被阵法弹了回来。不由又惊又急，朝着真陵喝道：“真陵，快将阵法撤了！”
真陵凝眸细细地将那黑衣人打量了一番。见是约摸三十上下的模样，面容清秀而憔悴，似乎历尽了风霜，但一双黝黑的眼眸中显露出来的却是一种稚子般的冷傲之气。这会儿，他见得真陵撇过目光来看他，便傲然地扬首冷哼一声，道：“端木真陵，你竟然用天成阵法来困我！真不知该说你是无知，还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真陵笑笑道：“当然是无知了。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您是倚天的哪位前辈。”说罢，他轻摇摺扇缓悠悠地来至紫宴身侧，含笑地目光来回地在紫宴与那男子之间流转。“师叔，这位前辈，是否该替侄儿引见一下？”
紫宴呆了呆，不禁回头望向那黑衣男子。那男子冷笑一声道：“想知道我的名讳，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真陵轻轻哦了一声，晃晃扇子表示不问也无所谓。正当摇着扇子缓悠悠地往回走时，忽又听得那男子在身后冷声说道：“你回去告诉端木楚，若他还算是个忠臣的话，就叫他马上来见我！”
真陵回身远远地凝视着那男子，轻笑道：“端木楚从来都不是忠臣，所以只能劳烦这位大人前去见他了。”
那男子的脸色骤然一青。紫宴神情一凛，道：“真陵，他是——”“紫宴！”那男子喝止紫晏，冷冷道，“无须与他废话！快取花犯与长生！”
“花犯？长生？”真陵微微扬了扬眉。他记得刚才那黑衣男子提及壑明身上有长生之珠。 “那花犯之珠——”真陵不禁抬眼望向仍在半空盘旋的青鸾，忽然心中一动，手掌不经意间在身侧翻转，涌起一片波涛般的明光，心中暗念咒文，紧缚住壑明的缚灵索亮光一闪，便自松开，绕作一团，顺势飞到了真陵手中。
壑明的身体猛一记摇晃，便直直地屈膝往前跪倒下去。真陵微吃一惊，方要信步过去，却又只见壑明在伏倒在地之前，倾力逼出一道灵符，隔空打退了紫宴打向青鸾的一记攻击，然后才力竭倒地。
“炼妖师！”小银狐惊叫一声，赶紧奔过去扶他。
真陵却是暗自惊奇。“壑明对这青鸾，前所未有地保护啊。”思忖间，火凤青鸾相携飞回，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消失在壑明的身后，而是在他的头顶徘徊，鸣声相和，忧戚而悲悯。真陵知道出事了，连忙蹲下身去扶壑明，一边问道：“怎么了？”
缨娘也是杏目含忧，“炼妖册被焚毁了。”
真陵的神情一凛。炼妖册乃是炼妖师的本元之所在，炼妖册被毁，炼妖师轻则元神和灵力受到重创，重则性命不保。“怪不得火凤青鸾无所依托，徘徊悲鸣。长生？花犯？究竟是什么？紫宴师叔为什么非杀壑明不可？——为什么？”
“真陵！”身后传来紫宴的冷喝声。
真陵头也不回道：“师叔还是多担心那位大人如何才能从天成八卦大阵里出来吧。”说罢，便不多加理睬，径自从缨娘手中扶过壑明，温声道：“今天多亏了各位救了我壑明师弟，今日为势所逼，也便就此散去吧，他日必定登门道谢。”说罢，唤出雪豹，扶着壑明跃身而上。小银狐见状，赶紧一跳跳上真陵肩头，随着雪豹的几个腾跃，迅速远去。
紫宴见真不仅壑明被真陵带走了，连火凤青鸾也尾随而去，心中千万个不肯就此罢休，但思至那男子还被困在天成八卦大阵之中，无奈之下，也只好回转头来，去寻思破阵之法。
十八章 朱颜
宁静的清晨，清静的朱颜俏壁，却因了真陵的到来，顿时沸腾起来。
“真陵师兄来了！”“壑明师兄也来了！”
弟子们奔走相告，朱颜俏壁之上，飘飞的裙裾一时拥簇如天边的云彩。
“清羽师姐！清羽师姐！”姑容好不容易才在往生壁寻着正在察看有无守护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