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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by 张尽-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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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周地所带的地图,不止有南荒七郡的整体地图,还有各郡各县的详图。南荒七郡的整体地图也还罢了,我这几年在安都早已将各郡各县的地理位置记得很清楚,不用再看。这标示清楚的各郡各县的详图却十分难得。

  我把与清安相邻的白越、夷州、临海三郡的县府地图铺开,一面看图,一面印证心里所记的地方志。

  “我不相信圣上已经出了清安郡。”

  我闭着眼睛揣想东西走向,横跨三郡,直抵明湖的崇山山脉:“圣上肯定已经出了清安郡,只是到底什么样的变故,促使他明知弊大于利,还是不呆在原地等待水军的救援,我就不知道了。”

  周地烦躁的拍桌子骂道:“如果圣上真的是从洪流里脱身,流落到了崇岭山脉,然后再沿着崇岭往东走,出了清安郡。那就一定是在当地遇到了什么危急情况。崇岭山脉是白越蛮子的聚居地,这些蛮子茹毛饮血,凶残无比,当初圣上收白越郡时,采用怀柔政策,不曾对他们用兵,现在……我非调兵把崇山平了不可!”

  “崇山绵延千里,地形复杂,嘉凛在山中被困两个月不足为奇,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现在雷羽回来了,他却还是不见踪影,甚至于连布条也没有捎一片回来……姝鬟!”

  “郎君有何吩咐?”

  “着白越、夷州二郡的别驾统筹粮草,运往乌灵渡口;传令六合、八荒仔细调查百越十二族近期的异动;明湖离岛秦家与崇山山岭的五大部落有盐铁交易,就近找到秦家的商铺,让他们主持盐铁交易的人来见我。”

  “是。”

  假如嘉凛真的在山中受困,他是不可能放飞雷羽这样的好帮手的,当然更不可能连信都不带一封就让雷羽回来。假如雷羽回来是因为嘉凛已经处在连信都来不及传的危机中,嘉凛现在的处境可就糟糕了。

  “周将军,行军打仗我一窍不通,军队应该如何统率,你作主吧!”

  周地愕然道:“相君,圣上在哪里,你已经知道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只是有备无患。”

  我只盼我所有的防备都是多余的,嘉凛能够有惊无险的找回来,他的失踪与百越崇山的少数民族没有关系。

  “末将领命!”

  说话间,舱外突然一阵喧哗,姝妙怒喝:“谁阻我的航道?快快让开!”

  我和周地对视一眼,心中凛然。我们的座船虽然只是中型快舟,但铁甲精兵阵列,军旗招展,后面跟着五十几条船,一看就是水军精锐。仑河上的船只都远远避开,谁敢阻拦?

  “我这船泊在这里,是你们硬撞上来的。白河口一向都是歇船的渡头,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航道了?”

  那人的声音略带沙哑,极富磁性,偏偏极能致远。江风呼啸,竟也不能将之吹散。

  我心存戒备,走到船头一看,对面却是一艘宽达两丈,长达十余丈的白漆大船。透过望远镜细看,那白船高翘的船头站着一名一身短打,肤色棕黄的汉子。那汉子个子不高,五官清明,虽然衣乱须篷,一副落魄水手的外形,偏偏他一举一动间,竟有一股翩翩儒雅的韵味,与他刻意表露的野性迥异。

  我心中一动,止住姝妙,扬声问道:“对面的可是临海郡袁家的海船?”

  那汉子一愣,笑道:“这船只的确是从袁家买来的,是不是海船,我就不知道了。”

  雷羽在天空中盘旋不止,厉声鸣叫,显然是因为船只突然停止航行而焦躁。我提气道:“袁家抗击海贼,当得仁义二字。虽然家势衰败,但我对他的钦佩之意不减。你船阻渡口,延误军机,论理本该军法处置。但我念在这艘船出自袁家,故此不予追究,你把船调开便罢。”

  那汉子哈哈一笑,笑声响彻云霄,大有不屑之意。

  “郎君,这条船不怀好意,放不得。”

  姝妙的话音未落,周地突然一拍大腿,喝道:“我想起来了,这条船是临海郡世神教传教的船!曾经在平夏流停泊过!各船列阵,备战……”

  我呆了一呆,脑际有什么东西一闪,却没能及时抓住。

  那汉子笑声收起,朗声道:“多谢阁下美意,阁下能够调动樊江精兵,指使天羽十六将里的将军,可是当朝相君留随?”

  我止住双姝和周地的躁动,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缓缓地说:“某家正是留随。阁下横船拦驾,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某家说?”

  那汉子扶着船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哈哈大笑:“相君,在下即使有话要说,也要有人敢听。你可敢孤身一人,上船与我一晤?”

  

  第八十六章

  靠得近了,细看那汉子,才发现他虽然生了张娃娃脸,但眉梢眼底皱纹细密,难掩倦色,笑容里更有一股掩不住的愁苦之意。

  这个人,真的是八年前叫慧生春光满面,笑容如蜜的袁定渐吗?照慧生对他的描述,他应该是个世家出身,爽朗得完全不知愁苦,甚至于有些天真的人。八年时间,他变了多少?

  “你孤身上船,难道不怕我拿你为要胁吗?”

  他的话让我笑了起来:“你要是真的对我不利,又怎么会驾着世神教传教的船来,将自己的身份摆明。”

  他打量了我一下,转身吆喝船工:“拨锚起航,沿仑河东下!”

  他有意冷落我,我也不以为意,反客为主,在船舱的桌旁坐了下来,随意地道:“袁公子请坐……四年前我听人说起你时,感叹你性情激越,喜怒形色,难以节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八年前我听人说起你,道你率真纯良,胆大包天!可我今天一见,你却是个得失算计,胆小如鼠的奸滑之徒。名不符实,叫人失望!”

  他反唇相讥,毫不退让。我忍不住一笑,道:“袁公子今年应该已经过了三十岁吧,居然还有这般热血冲动。只是你让我上船来,不是为了跟我斗嘴的吧?”

  “我奉命来接你去见慧生,可其实我……”

  袁定渐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留随!我真想杀了你!”

  “在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很多,你是头一个在我面前直言的。”

  袁定渐是个简单、直接的人,除去士族名门刻意培养的气质,也有着少见的野性与热血。或许也是这种真情流露的活力,当年还在梨园的慧生才会喜欢他吧!

  船舱中一片寂静,船体却突然一个剧烈的震颤,一名舟师站在门外的阴影处大声报告:“袁公子,到了!”

  “知道了!”

  从我上船至今,除了袁定渐一人,所有的船工我都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脸。这样看来,袁定渐虽然耿直得近乎鲁莽,倒也粗中有细,很懂得防患于未然,大有可取之处。

  “你端着灯。”

  自己在这船上是人生地不熟,船舱又一片乌黑,就算袁定渐不说,我也会要他点盏灯照明的。袁定渐走的路却不是出舱下船,而是向下一层船舱走去。

  这种海船分三层船舱,最上面一层是放货和住人的;中间一层存放淡水;最底层却是压舱;由于技术不高,现阶段的海船的通风技术不高,下面两层是住不得人的,袁定渐往下走却是去哪里?

  “袁公子,你去哪里?”

  话音未落,头脑突然一阵昏眩,手一软,油灯掉在了地上,灯油所溅之地,顿时腾起火焰。我大骇,一急一惊之间,竟然眼前一黑,顿失五感。

  这一晕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神智一清,便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身上倒没有什么伤痛,想必刚才的火并没有烧到我。我还没睁眼,便感觉有些颠簸,想来自己正被人抬着走。接着就听到几个女声正在对我评头论足,瞎扯八卦。我听这几把嗓子都极其陌生,言词无忌,便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袁定渐已经将我带离了海船。

  现在自己身在何方?周地他们是否知道我的行程?还有袁定渐,我突然昏迷,虽说是身有上疾病未愈,可体力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多半就是他在递给我的那盏油灯里做了什么手脚。如此一来,我的安危难料,世神教也势必被牵扯进来……

  我心绪杂乱,索性继续闭目装晕,想从这群八卦闲扯女子中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偏偏女人说话多数都是跳跃性的乱谈胡扯,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毫无建树,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一句有用的,“……说起来,圣母这弟弟长得跟圣母可一点儿也不像呢!圣母看上去多么温柔慈善,她这弟弟却连昏迷中也眉头紧锁,看上去真有点凶……”

  圣母是世神教信徒对慧生的敬称,我听到这一句,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一半,无论如何,我能见到慧生了。

  “圣母醒了要见他,你们走快点!”

  我闻言大喜,哪里还管得了自己的处身环境,一跃而起,问道:“慧生姐姐在哪里?”

  抬担架的众人哪里想得我会突然出声,都吓了一跳,差点把担架抛开,把我扔在地上。

  “哎!我的小爷啊!你别乱闯……”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看到前面有间人来人往的屋子,立即冲了进去。

  慧生靠枕斜卧,正和坐在她对面的袁定渐说什么,见我进来,她的脸上带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柔声道:“阿随,你过来让姐姐好好地瞧瞧。”

  “是。”我走到她床前,在脚踏上坐了下来,握住慧生的手,喉头有些堵塞,“姐姐,你比以前瘦多了。”

  慧生微微一笑,四年不见,所有的外在条件都已经变了,只有她笑容里的温柔,眼里的怜爱一如记忆,“阿随也瘦了。”

  她噙着笑,目光温柔的在我脸上身上巡视,好一会儿才道:“阿随瘦虽瘦了,气势却比以前要强,也比以前有精神……嗯,阿随还长高了些,猛一眼看上去可俊得很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可比以前会捉弄人了……是谁教坏姐姐的,我一定要把他的歪心肠给收拾掉。”

  慧生噗哧一笑,在我手上拍了一下:“你呀你!这捉狭本事也大有长进,居然敢拿姐姐开玩笑。”

  我笑吟吟的回答:“除了姐姐,我哪里还有敢放肆胡闹的亲近人啊!”

  “阿随,这几年苦了你了!”慧生脸色一正,轻轻地道:“无论如何,你总算平安的回到了我的身边。阿随,以后都留在姐姐的身边可好?姐姐不想再过提心吊胆,时刻担心你的安危的日子了!”

  我不好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能喃喃地说:“姐姐,对不起!我连累你替我受灾挡劫。还有同心蛊,我放在会养蛊的人那里养着,一时间忘了带过来了。”

  “没关系,我已经把同心蛊收回来了,再养几天身体就能恢复。”

  慧生的话让我吃了一惊,“什么?”

  慧生伸手在我额头上一弹,笑道:“便是个傻孩子,难道姐姐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会像你一样莽撞,不顾前后吗?放心吧!教宗大人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帮我把同心蛊收回来了。只要休养一段时间,我就能好起来了。”

  我更是吃惊:我一直以为慧生能够创下世神教,是靠她离开安都是带走的数千名炼丹术士和财物做底子,倚着袁家的名望,因势导利而为。那半年才蒙面出现一次的教宗,只是慧生捧出来的傀儡。可现在听慧生的话,那教宗竟是真的有能力。

  “教宗是谁?他怎么会收蛊虫?”

  慧生叹了口气,有些郁郁地说:“你放心,教宗大人是以神通替我把同心蛊收回来的,并不是有人潜在你身边。阿随,朝廷风波险恶,实在不是你的久留之地,答应姐姐,别再回去了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沉默良久才呐呐地道:“姐姐,对不起!”

  “阿随,你要明白,你与昆嘉凛的感情中昆世俗绝不能容,只是因为昆嘉凛征战在外,你们长时间分离,你们的关系才会被人忽略。一旦昆嘉凛班师还朝,你们朝夕相处,关系便会暴露。昆嘉凛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有他的个人身份。他要保护的第一要位,必是他的君王威严。众口哓哓之时,他岂会冒着与天下为敌的大险去保全你?你如何还能保住目前的身份地位?且不说你一旦失势,便有性命之忧,就是你与昆嘉凛两人,也是一别数年,时空阻隔,人心变幻,谁能担保他对你的情意依然如故,磐石不移?若他对你有了别样心思,只怕他回朝之日,就是你殒命之时!”

  慧生越说越急,抓住我的手:“两年前我曾经派人潜入西元,昆嘉凛的妻子铃泉是西元七十二部的天马部族长之女,也是昆嘉凛已故的十一哥的妻子。她从父亲和前夫处继承着两个部落,在西元是有数的有权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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