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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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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说赃犯全获情由。一面着人去封锁柏成房屋,捉他家小到案,迫缴原赃。
  柏成的妻子,本来在南京与柏成鬼混上手的,到了淮城方公然说是夫妇,明欺淮城没人知道他们底细。此时闻得柏成犯了
  事,必要拖累着自己,连夜将细软收拾逃走,另寻主顾去了。
  差役回衙禀明鲁鹏,说柏成的妻子闻风在逃。他的房屋是赁下的,现在原业已出头承认了,不合封锁。差役囚得了房主贿嘱,竞代他掩饰过去。只把那两只船封了,照官价变卖赔抵。俟府里回文下来,准其销案。即将柏成等人按例定罪:柏成是此案首犯,重贵四十,永远囚禁;其余众船户皆从轻减等,每人枷号—月,刺字发各坊保正看管。伯肖见各物一半是鲁鹏赔补的,心内反过意不去,遂亲诣县署道谢。次日,即辞别二郎,另雇妥船回转南京。不一日,已抵省城。伯青先坐轿回府,连儿开发了船价,随后也押着行装进城。伯肖见父母消了安,祝公即问及淮城被窃一事,伯青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祝公叹息道:“天下事没行不报应的,当日柏成拐了他主人一空,几致刘蕴不得回来。日下刘蕴已死,没了对头,而且远扬他方,自以为幸逃法网。谁知天理昭彰,偏生遇见这一班船户,勾他入伙作贼,今日仍不免身受官刑,可见恶人总没有好结果的。”又问了问汉槎任上光景,便命回后歇息。伯青退出,到了自己房内。素馨小姐早迎接出来,少年夫妇远别了数月有余,自然絮絮搭搭,谈说不了.
  来日一早,梅仙得着信赶着过来问候,说到五官临行的时节,谆谆嘱托,你一经回来即寄信与他。伯青点首道:“倒也不必急急的,得便你司‘写封信寄去。”又去见舅父舅娘请安,呈上汉槎的禀启。回来又到小儒衙门里走了一趟。过了几日,各事料理清楚。
  这日饭罢,带着连儿往聂家来,与王氏、二娘略谈了几句,即到小怜后进来,细问慧珠近况。小怜摇头道:“再别要提他了,如今益发不能干犯。起初我们劝说他还听着,目下只要说到你的话,他即掩耳走开,甚至见了我们躲避不理,怕的我们和他哕嗦。依我说,你可把这条肠子打断了罢。只当不曾认识他的,又怎么呢?”伯青听了,默默无言,只管望着小怜出神。好半晌,始倒抽了一口气,滴下几点泪来。又恐小怜见笑,忙转身拭了眼泪。见左右无人,即告诉“汉槎意欲接你到山东去,未知你可愿意?不妨说明,我好代你打点着”。小怜不便当面应答,只低着头拈弄裙佩。伯青知他意思是应承了,立起身来道:“我且别过,你可见着畹秀代我说声问候,我却不敢去惊动他。你的话可将行止的主见揣摹定了,我再来讨回音罢。”便辞了出来,回至府内,惟有纳闷而已。
  忽见连儿来回道:“适才打听得陈二老爷点了词林,早间报子已报到总督衙门。此刻合城官绅都去了,老爷吩咐爷也过去道喜。”伯青听说,忙穿了吉服,坐轿前去。小儒留着,至晚方回。
  原来陈仁寿进京会试,中了第三十二名贡士,殿试钦点了庶常,陈仁寿即行请假回乡祭祖完姻。今上又知道陈仁寿系两江总督陈眉寿的堂弟,恩赏白金五百两,以为婚娶之费。陈仁寿谢了恩,即择吉出京,一路上奉旨完姻,分外光宠。先专人到南京送信,小儒正接到喜报,又接到仁寿私函,不日即至南京,又恩赐完姻。小儒忙着寄信与从龙,让他早为预备玉梅出嫁。
  这日,陈仁寿抵了南京,进衙见小儒夫妇请安,又叩见了甘誓。次日,往各亲友处拜会。过了数日,小儒即催促仁寿回乡祭祖,回来方可迎娶玉梅,若太迟了一则展转不来,再则又恐耽误了年终进京的日期,便择定三日后起程。适值从龙回信亦至,信中说欲招赘仁寿到苏州去,免得两处往返,待满了月再到南京与尊府合住等语。小儒正虑着仁寿娶亲,必须另寻下一所房屋,又没人照料。难得从龙说到招赘,却好祭祖回头,顺路苏州,岂不一举两便,忙来与仁寿商量。仁寿是没有不愿意的,他幼无父母,凡事都倚托哥嫂做主。小儒即写了回书,交带原足。又备下赘亲使费的银两,给仁寿带去应用。仁寿遂辞别哥嫂开船,一路无话。到了浙江,祭过祖,又拜见了合族,耽搁了两月。诸事已毕,即收拾动身,向苏州来赘亲。
  从龙自接到小儒回书,便在本衙门打扫出一进正宅来,作玉梅新房。又命众家丁嗣后都称呼大小姐,不许提个“韩”字。一切婚嫁礼节,悉照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小风又暗中备了一分体己,添补玉梅妆奁,程婉容也有赠送。玉梅见从龙夫妇三人如此优待,感激不尽。
  到了吉期,行过合卺大礼,又请从龙夫妇受拜,即送入洞房。玉梅在烛光下偷看仁寿,相貌堂堂,风流年少,十分心满意足。仁寿亦久闻玉梅才貌双佳,不过偶落风尘,先世却是旧族,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两人你怜我爱,各遂了心愿。从龙见他夫妻如一对粉妆玉琢,自喜眼力不差。直待满月以后,好送他夫妻回转南京。
  且说柳五官自由南京起身,不数日,来至苏州,在从龙衙门里住了半月。即接着王兰有信来请,五官亦欲往杭州游玩各处古迹,便辞了从龙,向王兰处来。终日览赏名山大川,觉得天下湖山以杭州为最,怪道者香起坐的地方,自书了一付楹联挂着,集的成句是:
  圣代即今多雨露,
  故乡无此好湖山。
  上联说的是,蒙圣思简放他此地为官;下联即指浙省名胜甲于天下。真乃贴切不浮。
  五官又于日间游玩的处在或有不识名迹,晚间回署,即请教王兰解说。足足逛了两个多月,游览方遍。却好接得梅仙米函,说伯青已回。五官见了,即忙着收拾起身,王兰坚留不住,只得送了若干上等物件。五官又便道苏州,辞别从龙。从龙留他同仁寿起程,一路上彼此可以照应。。五官再三不肯,住了一日,即先行去了。
  这日,已过常州地界,因逼着船户不分晓夜趱赶,以致走过了应住的码头。时已初更天气,又落起雨来不能前进,即泊在一家村庄旁边,岸上不过四五户人家。此时天色不早,各家皆关门闭户。五官见泊了船,闷坐半晌,也就睡了。众船户赶路辛苦,——倒下即酣呼睡熟。五官在炕上翻来覆去,听那雨点打在篷上,浙浙沥沥的紧——阵慢一阵,倒勾起无限心思来,愈外睡不安稳。
  忽闻得后舵“咯吱”的——声,五官侧耳静听,又似有人爬上船来的脚步声音,不禁害怕起来。喀嗽了两声,没人听见,忙翻身坐起,唤他的跟人道:“你们可醒着么?招呼船户们—声,后舵上什么响,别要有人呢?”众船户此刻已醒,忙答道:“没什么,我们住船的时候,忘却提起舵牙来,想是水摆着响。五爷只管放心,往来官塘大路不妨的。”五官见他们都醒了,听了听没有声息,复又躺下。因适才说了几句话儿,更难睡着。
  那岸上已打三更,雨亦渐止,正蒙咙欲睡。猛然船头上“豁喇”的一声,五官很唬了一跳,正待叫人,见舱门全行打落,一连跳进四五个彪躯大汉进来,手内皆执着明晃晃的钢刀。五官早魂飞天外,抖着一团出声不得。后舱众船户也惊醒了,那知从舵后亦爬入几个强人,把众人捆扎做一堆,丢下舱底,上面用板盖着。前舱的强人也将五官捆起,用刀指着道:“你若开一开口儿,即送你狗命。”吓得五官双眼紧闭,听天由命而已。众强人点齐灯火,揭起舱板四处搜检,又开箱倒箧的寻找金银。
  正在危急之际,忽上流摇了一只船下来。那船上的人问道:“对过的船为何半夜三更大灯大火,又在那里乱嚷做什么?”众强人听得有船来了,忙出舱,见是一只小船,船头上站着一人。众强人也不放在眼里,大喝道:“滚你娘的蛋罢,你管我们做什么?实告诉你,我们是向他借盘费的。你快点走开好多着呢,若惹起老爷们气来,你就没想活着。”
  一语未完,站在舱外的那强人“哎哟”一声,“扑通”跌入水内。那人一纵,早过船来。众强人见来人用武,又伤了他等同伙,齐齐抢上船头,直奔那人举起刀乱砍。那人不慌不忙,手起足踢,打翻了好几个,跌下水去。其余的强人见势头不好,胡哨了一声,皆赴水逃走。
  落后的稍慢了一步,被那人捉住按翻,用脚踏住胸膛.,夺过他手内的刀,举起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清平世界敢于行凶劫取?这家船上与你有什么仇隙?可从直说来,饶你一死,不然我即一刀剁你两段。”说着,把刀在他脸上桠了一桠,那强人连声哀告道:“好汉老爷饶命!这家船上与我等爿:无仇隙,因在苏州见他用得挥霍,我等起了意,约了我们一班兄弟,一路跟踪至此。偏生今夜他住在这旷野地方,所以才动手的。他的银钱物件虽已搜罗出来,都未取去。我们的人反被好汉打落下水,多分是没行命了。只怪我们行眼无珠,不识好汉。但求饶我——条狗命,愿从此改过为善。”那人道:“如此说来,饶你不得。”即将篷索割了一段下来,把那强人四足攒蹄的扎起。
  五官此时万想不到有人救他,开眼看时,众强人已散,又听得问那强人,方知即是来人救了性命,忙高声叫道:“那位好汉请进舱来,放了我手脚好来叩谢。”那人早跨进舱中,见五官紧紧捆住,用刀挑断绳索。五官爬起,望着那人纳头便拜。那人一把拉住五官,细细一看,不禁“哎哟”道:“怎么讲,谁知是柳恩公!真乃天缘凑合,使我来解恩公之围。要恕我来迟,有累恩公受惊。”五官听得来人称仙恩公,大为惊异,定神细认,原来就是去岁除夕济助他银两的郑林。心中这一欢喜,非同小可,道:“郑哥,你怎么来的?若非你来搭救,小弟早作刀头之鬼。”说着,又要叩谢。
  郑林挽住五官,哈哈大笑道:“天道循环,丝毫不爽。蒙恩公去岁除夕救我,天使我今日来救恩公,其中真个造化弄人,令人不测。我非恩公无以至今日,恩公非我无以脱此围,我们算各尽其情,何须介意。尊纪及众船户到那里去了?”五官道:“众强人上船时,我仿佛听见他们叫喊。后来我被捆起,自身性命尚不知死活,还能顾他们么?料想尽被强人杀了。”
  郑林闻说,取了火走入后舱四处寻找,果然不见一人。暗忖道:“当真一干人都杀了不成?”又不见有血迹,正在狐疑;听那舱板下有人哼声。揭开看时,见众人好似捆拈似的,一大堆在内。即叫五官道:“不用着急了,他们都在这里呢!”五官忙走来看着,又是急又是笑。
  郑林将火递与五官执着,即蹲身下去。众人认不得郑林,见他短衣结束,犹认着强人,齐声哀乞道:“大王刀:恩呀!船内所有金银任凭大王搬取,我们身上分文俱无,只求大王赏条狗命罢!”郑林摇手道:“你们别要怕,我非强人,是来救你们的。”便将众人举出舱外,方跳了上来,解开众人绳索。众船户与两名跟人,都捆得身子麻木了,躺在舱板上动掸不得,口内只说:“吓煞了!”又见五官平安无事的立在一旁,即问道:“强人来时,倒没有难为五爷么?这位爷是何处来的,怎么又救了我们?”五官将郑林杀退强人的话,告诉众人一遍。众人方恍然明白,便齐齐跪在船板上叩谢。
  五官邀了郑林同至中舱,郑林道:“待我将那个强人打发了再议。”即转身提刀出舱,五官忙上前止住道:“郑哥且慢,若论这一伙强盗杀尽方快人心,但是他们被你打死多少,已知利害,想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依小弟愚见,姑免他一死,放他去罢。”郑林停住脚步,笑道:“恩公反可怜他们起来。也罢,死罪可赦,活罪难饶,我自有处置。”遂同了五官走上船头,指着那强人喝道:“你这该死狗贼,若不看柳老爷慈悲你们,定要剁你几十段。从此你须改过为善,做个良民,倘再执迷不悟,有日碰到你郑爷爷手内,把你碎尸万截。”说着,反过刀背来,在那强人左右肩头上,使劲斫了两下,顿时两膀皆断塌下来。那强人咬牙忍受,不敢叫唤,此时只求活命。五官忙着又要来劝,却不及了,只说了声。“可怜”,躲入中舱不忍看视。郑林见他两膀已折,料无能为,即割断绑绳,喝声“饶你狗命,去罢!”拎起他右腿,摔上岸去。那强人得了命,也不顾疼痛,连爬带滚的去了。
  郑林放了强人,又下舱来,笑向五官道:“发放他去了,只是太便宜了那狗贼。”五官连忙让郑林上坐道:“郑哥,你我从此是患难朋友了,切不可如此的恩公称呼。若以今日而论,我受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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