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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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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数千,速赴广东安抚,并代理关务。因李文俊做过广州府,深得彼地民心。又着荆州将军带兵就近赴粤,与本省督抚会剿。刘蕴只去了监察御史,仍以编修供职。他倒一点事没得,却安享这百万资财。
  李文俊奉到廷骑不敢停留,即刻传示招募勇丁。不数日,已招得三千人数,择吉登程。又知道云从龙是个文武兼优的人,带了他同往。从龙亦因自己久踬文场,无心科第,如能由武功进身,倒是男儿出色之处,颇为欢喜。
  先一日,到蒋小凤家说知此事。小凤很不放心,又因他是出兵的事,不敢悲苦:吩咐备酒代从龙饯行。小凤满斟了一杯酒,出席双手送到从龙面前道:“愿在田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早早班师,卸甲封侯。”说到此处,不由得目眶一红,使劲忍住眼泪,又低低道:“沿途风霜,自家保重罢。”那声音颤颤的,掉转头去入了座。从龙也觉凄然动容,立起一饮而尽。小怜也进前敬酒,从龙回敬了小怜。又斟了一杯送到小风面前道:“我云从龙虽屈不才,却蒙芳君不以轻薄见弃,谬许知音。我有句话今日不得不说,日前因刘蕴惹下祸根,那班人未必肯善自甘心,因我与你家往来,他们也不敢怎样。如今我远到广东,恐他们又要另起风波,以修前怨。好在祝伯青、王者香他二人中举,必然发信去接畹秀姊妹,你与爱卿倒不如也搬往南京。你与畹秀又闻是幼年相契的姊妹,住在一处,彼此可得照应。而况祝王二人亦是多情的人,我看你们往南京这一条路,胜在扬州十倍。”小凤道:“我久有此意,扬州本不欲久居,如今你又去远了,我更无甚眷恋。等你起程后,我同爱卿妹妹定到南京。就是人地生疏,遥想伯青是要照看我们的。”从龙点首称是,因来日黎明起程,不敢久留,更鼓后即起身作辞,与小风又说了多少叮嘱的话,方回衙门。
  次早,李文俊即命从龙筲带这三千人,到了城外,升炮起行,合城文武直送出境外。李文俊在路,白必趱赶着众军前进。
  这里蒋小凤见从龙已去,与小怜料理行装一切,又雇了一号大船,打着前任山东按察司祝府的旗牌,一路向南京进发。未知小凤等到了南京,又做出什么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游旧迹萋菲遇众恶宴新令花月集群芳
  却说王氏与宋二娘卅着意珠,洛珠巾南京回到苏州,在阊门外寻了一处房子住下囚苏州是他们故乡,有儿家亲友,一时掉不转脸来做那买卖,诡言在他兄弟王家耽搁了数年,才回来的。众亲友见王氏不比从前艰苦,都来与他亲热;又见他两个女儿生得关貌,争米说亲,王氏都用好言回覆。后来人家稍行风闻他们在南京的故事,也不便说破了他,只不来说亲了,王氏倒落得耳畔清净。惟有慧珠姊妹一心只记挂着祝王二人,背地里眼泪不知流去多少。王氏同二娘极力从中解劝,恰喜赵小怜与他家咫尺,常时接了小怜过来。小怜是苏州有名头的相公,时有人家接了他去,又不能带来。慧珠暇时,只得同洛珠唱和破闷。
  到了八月头场日期,他姊妹每晚焚香祷告,但愿祝王二人今科成名,也不札结识他们一场。挨至九月中旬,叫人到书坊内买了—本《题名录》来,揭开一看:第一名解元祝登云,第二名亚元王兰。把两个人乐得眉采飞舞,合掌当空,答谢天地,又念了几声佛。王氏、:二娘也各欢喜。过几日,接到伯青来接他们的信,又说小风、小怜也要到南京来,又知道刘蕴这对头进京了;忙走过来同他母亲及二娘商议。王氏也不愿意住在苏州,因数月以来一点生色都没徘,二娘自然格外愿意,看定日期,收拾动身。洛珠道:“我们到苏州许久的日子,连人门边都没有出,实在闷得很。各处名胜还是幼年去过的,都记不清了,不知近来若何?好在后日我们动身了,明日何妨至各处游玩一天。下一次不知那一年到苏州来呢!”慧珠被他说得高兴。次日大早,梳冼已毕,雇了三、乘轿子,请二娘陪着他们至各处游玩,留王氏在家料理行装。
  他们所游的不过虎丘山、狮子岭等出名的地方。足足游了大半日,又要到元妙观去。轿子直抬到观门口下轿,两个小女婢扶着他姊妹二人,二娘紧随在后。走入观门,见两边买卖铺面十分整齐,往来游人滔滔不断。此时将交冬令,各省的人都到苏州来贩卖画片。这元妙观两廊下壁间地上,铺设得花红柳绿,热闹非常。众人进了大殿,各处瞻仰神像,又在旁厢内,歇息了一会。将要起身回去,见撞进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个少年人,一脸的邪气,穿着靴子,身上衣服极其华丽;背后随的几个人也打扮得齐齐整整,一排儿站在慧珠姊妹面前,嘻嘻的望着他们笑。慧珠、洛珠只羞得彻耳通红,掉转头来对二娘道:“我们回去罢。”说着,抬身欲行,恰恰的那两扇门被众人拦住,走不出去。二娘发话道:“人家内眷们坐在屋内,你们这班男子也挤了进来,又挡住去路,是什么意思?”为首的人大笑道:“好笑,好笑!这元妙观是人人游玩之地,女眷们来得,我辈官客也来得。若说怕生人,除非在自己屋内,不要出来。我久仰芳名,无缘一见,今日不意得睹仙容,真三生之幸。若论我也算苏州有名的人色,不致玷辱你们。而况你们的行止,我已稍知一二。”说罢,又哈哈大笑,背后那几个人同声赞好。
  慧珠姊妹闻得来人这一番话,心内又忿又愧,不禁落下泪来。二娘听他们语言不逊,又含着讥刺,大怒道:“放屁!好大胆狂生,,敢对良家宅眷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滚出去。若叫了地方来,说你青天白日戏弄良家内眷,只怕你要讨不好看。”为首的人听了这话,气得暴跳如雷道:“该死的虔婆,你去访问,我少老爷不轻易同人说活的,今日也算给你们体面,倒反挺撞起我少老爷来。可恶,可恶!”意在叫背后的人打他们。
  当家道士闻得此信,连忙跑出来,跪在那人面前道:“祝少老爷,祝少大人,切不可动怒,诸事要看小道的狗面,闹出事来小道是吃不起的。”又央着背后的人,帮同劝解。众人见道士如此,只得上前做好做歹的道:“少爷,还要成全道士为是。若论这班骚货,非独要打,还要重办。”那姓祝的屈不过众人与道士情面,用手扶起道士道:“便宜他们了。”犹自恨恨不绝。
  慧珠听得道士称他祝少老爷,心内分外气苦,想这个人偏生也姓祝,何以伯青那种温存,这人十分暴戾,可惜辱没这个“祝”字了,不由得泪如雨下。二娘尚欲再说几句,因见慧珠哽咽得满脸緋红,那样子着实可怜;又见道士畏惧来人如虎,定然是个大有势力的公子,也不敢多说,又想到自己明日要动身的人,何必又去惹这些是非,忍了一口气,乘势带着他姊妹出来上轿,一溜烟的去了。这里道士忙泡好茶,摆上精致点心请众人吃了,方才散去。
  原来这为首的姓祝名道生,浙江嘉兴人。他丈人尤鼐,现任江南盐法道,从前做过一任苏州二府,置下了多少田产,又无子息,所以将女婿留在苏州,并未随任。这尤鼐是刘先达的门生。祝道生仗着他丈人势力,今科中了名副榜,得意扬扬,格外肆行无忌。这几个随着他的人,都是道生的心腹,助桀为虐,合城的人没有一个不怕他。他也打听得聂家姊妹是个绝色,曾央人去求过亲,后来被人说破,心内时常想见他们一见。恰恰今日在元妙观巧遇,内有一人认得他们,所以道生访明白了,大胆闯进来调戏他姊妹。谁知倒受了一顿抢白,心内着实生气,要寻个事端去收拾他们。过了一闩,再去打听,知聂家已到南京,也只好罢了。
  且说二娘与慧珠等回到家中,将在元妙观里的话,对王氏讲王氏也替他们担忧,幸喜无恙归来,托天庇佑。慧珠、洛珠到了后面房内,大放悲声,都怪自己不该抛头露面去游玩,反惹出这场羞辱,倘或传说到南京,岂非一世的话柄,显见离了他们即生枝节。想到此处,尤觉伤心。二娘再三劝说,方收住了泪,晚饭都没有吃,党白睡了。次日,慧珠觉得身子不快,依王氏要耽搁一天,二娘怕那姓祝的来寻闹,用了乘软轿与慧珠坐,众人下了船,即刻开行。沿途丹林红叶,深秋气象,颇为有趣。走了四日,已抵南京。
  二娘对王氏道:“我们仍到陈少爷家暂住几日,再觅房子。那方夫人是极仁慈的,我们临行时夫人还嘱咐他姊妹早到南京,料想此去定不致讨厌。”洛珠接口道:…‘使得,我与姐姐蒙夫人厚待,如疼儿女一般,就是住在别处,也该先去请夫人的安。不如到他那里,倒省却多少周折。”二娘央船户叫了几名脚子担着行李箱笼,众人坐轿,一径向三山街来。到了陈府下轿,直入门内恰好双福在头门口玩耍,见了众人道:“你们又来了。”二娘笑吟吟的道:“双二爷,少爷在家么?”双福道:“在书房与王少爷下棋呢。”领了众人至春吟小榭,抢一步进去道:“聂奶奶与他家两个姐儿到了。”
  小儒、王兰立起看时,见二娘同众人进了书房,上前绐两人请了安。王兰见洛珠丰姿如故,好不欢喜,近前执手问好,四目相视,又涔涔欲泪。小儒邀众人坐下,双福递上茶来。小儒道:“你们几时起程的,为何今日才至?伯青、者香一日要念好几次呢!畹秀、柔云好很心,也不怕把人望坏了。”洛珠正与王兰依依话别,听得小儒说这番话,回过头米笑道:“小儒平时是个长厚人,今日·山会说几句巧话,真所谓‘三日不见,便当刮目相看’。小儒如今日辩之学大有长进,明春定要中进士的。”小儒大笑道:“柔云这张利口,久不领教。你道我有长进,我看你格外长进了。”
  慧珠与洛珠要入内叩见方夫人,小儒领他们到后堂。方夫人见了二珠,很为欢喜道:“好呀!这时候才来,把我都望够了,想你们在苏州过的比这里好。”慧珠道:“蒙夫、人错爱,刻骨不忘,身子虽在苏州,这心却如在夫人左右侍奉一般。”又说了多少别后的话,才退出来。小儒吩咐备酒与他们洗尘,又叫请了伯青过来。
  不一会,伯青已至,进门早见二娘同王氏在那里看着众人搬运行李物件,已知慧珠等到了·,只喜得心痒难挠,忙忙的走入书房。一抬眼,见慧珠坐在窗前,容颜虽然如旧,觉得消瘦了多少,越显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窝里一酸,直酸到头顶上,那眼泪忍都忍不住。也不同众人招呼,抢行一步,近前两只手握住慧珠的腻腕,痴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挣了好半刻,挣出两个字来道:“你好!”慧珠见伯青进来的时候,心内不由悲喜交集,早哭得如泪人一般,听得伯青问他的好,也只能点点头。大众见他两人这等模样,无不叹息,反把王兰同洛珠引得哭起来。小儒走到两人面前,劝住了他们。坐下,伯青方慢慢的道:“自从你姊妹去后,我心内犹如失去了一件紧要东西,一日之中十二时辰,竟没有一个时辰放得下呢。就是中举那几日,也不过一时儿欢喜,总之喜处总不能多似愁处。今日见了你们,我这心内尚疑是梦。我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怎么此时一句都说不出。”说着,又哑噎住了。慧珠颤颤的声音道:“我心中也同你所说的一样,自从到了苏州,多亏爱卿妹妹时来探望我们,后来爱卿去了,愈觉寂寞。好容易姬到九月内,得了你与者香中举的信,方解去了几分愁苦。又接到你的信,其时恨不能胁生双翼,飞至南京。即至到了南京,又懒于见你,生恐一肚皮的话,不知从那头说起。”两人谈一回,哭一回,又笑一回,絮絮叨叨,若痴若狂。旁边的人也不知陪去了多少眼泪,王兰、洛珠更不必说了。
  只见双福进来道:“外面有个姓蒋的,带着两个女子,说巾扬州而至,要见祝王二位少爷。”王兰知道是小风、小怜来了,心内欢喜,道:“请他们进来就是了。”对小儒道:“这来的即是所说那蒋芳君,赵爱卿了。”原来小凤、小怜到了南京,去访祝府住落,方知道聂家姊妹亦至,寓在三山街陈府。今日祝王二人也在那边,所以一径直至三山街来,行李等物仍在船中,待见过了慧珠等人,再议住处。少停,双福引着他二人到了书房。小儒是初次谋面,细细的打谅一番,只觉得玉色花香一时都逊,小凤是细骨珊珊,小怜是柔情脉脉,小儒暗地赞叹不已。
  众人迎至窗前,小风,小怜各各问好,又与小儒请了安,挨次坐下。小风道:“畹秀姐姐几时到此地的?我们好几年不见了,姐姐还是这般样儿。”慧珠道:“也是才到的,你不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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