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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难-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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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答案当然是不。当然,他做之前就知道赤霄会生气。但同样的,他也知道,赤霄虽然固执,还在气头上,但理智从来占上风。他有些时候很不喜欢这点——几乎可以说是厌恶了——可这也就意味着赤霄不会把他放置不管。
  永远不会,和他一样。
  所以,就算这其中有个小小的苦肉计,也是两人心知肚明、又都不宣之于口的,确实无伤大雅,对吧?
  
  第78章
  
  第二日,天光还没亮起来,赤霄就睁开了眼。
  两人都是毫无疑义的武林高手,加之知根知底,即便如今内力一冷一热,一夜下来也没出任何差错。如若一定要说什么,只能是他们比之前更契合了,两人都能完全放松地进入冥思就是一个明证。
  听着面前人平稳悠长的呼吸,赤霄收回双手,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照这样的进展,他再助晏维清三五日,对方估摸就没什么大碍了。
  赤霄不免轻松了一些。但他立刻意识到,这种类似于“幸好没事”的心情实在不该出现在目前的他身上——
  凭什么晏维清先使诈骗他,他还要为这人的安然无恙松口气?
  底下的事实显然令人悻悻然,赤霄不愿意深想。他把驻留在那英挺眉眼上的视线转开,抬脚出门。
  从床的长短来看,距离晏维清上一次来到这山谷已经过去很久。然而山谷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隐蔽性显然没有任何问题。若他还想离开此地,就必须多下些功夫!
  然而这一日注定有什么不同。
  等赤霄钻出水面换气时,他意外地发现,水边有个白衣人静伫。进山谷好些日子,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那人很显然只能是晏维清。
  白衣人也看见了他。“赤霄。”
  隔着二十来丈,赤霄眉头轻轻一皱。他有理由认为晏维清就是在等他,但他想不出晏维清好了一点就找他兴师问罪的必要性。有那功夫,还不如先养出和他对战的胜算再说呢!
  见人一动不动,晏维清又唤了一声。“赤霄。”
  想到他不过去晏维清就会过来、而晏维清现下实在不适宜碰水,赤霄不怎么情愿地摆动手脚。他本不会凫水,奈何学得极快,此时已经像模像样。
  晏维清看得几近目不转睛。在落珠溅玉的水花间,那人裸出的上身几乎有一种迷炫的白光。
  水边越来越近,赤霄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晏维清就站在他放置外衣上衣的大石边上,显然正守株待兔。
  他似乎该生气,可诡异的是,这想法却让他心情好了一点。那家伙毕竟没直接往水里跳……要是晏维清敢这么做,他肯定要教教对方,吃苦头这三字怎么写!
  所以这其实并不能算诡异,赤霄又想。只要有些时日让他冷静,他便会清醒地意识到,晏维清早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如今已是枝繁叶茂,盘踞着的是他的血肉。若想连根拔起,除非先把他自己的心剜了。
  有可能吗?
  除非死。
  可当世唯一能杀死他的人永远也不会杀了他,就和他一样……
  想到最后这句的时候,赤霄已经到了岸边,面孔依旧紧紧地板着。“何事?”
  晏维清似乎视若无睹。他似乎又变回了大多数人熟悉的剑神,微笑如常。“你学得真快。”话里毫无疑问地带着赞赏。
  赤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荡漾着的水面,没说什么。再转身,他大步踏上细沙,弯腰去拿衣物。但东西还没入手,他目光就跳了一下。
  虽然并不能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但晏维清从那略一停顿中得出了正确判断。“怎么了?”
  赤霄直起身,头一回注意到晏维清掩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他盯了一瞬,很快摇头,又弯腰去够鞋袜。
  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就在此时被送到他眼下。“你在找这个吗?”晏维清的疑问十分平静,接近肯定。
  “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赤霄头也不抬,又想去够鞋袜。
  然而晏维清摊着银针的手掌正挡在他前面,不偏不倚,不依不饶。“你之前一直把它别在胸口?”
  赤霄在心底里呻吟了一声。但他重新直起身时,满脸不耐烦,没有任何破绽。“再也不会了。”
  这好像是肯定,然而绝对不是晏维清想要听见的东西。他保持着摊手的姿势,不怒反笑:“是吗?”
  “不然你……”
  后面的“还想怎样”被急遽而来的掌风打断。赤霄自动自觉地往边上一躲,这才惊讶地意识到晏维清竟然动了手。开什么玩笑,内伤还没好透的人和他打?
  可晏维清似乎没有这种顾虑。他招招到肉,拳拳相接,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保留。赤霄冷不丁挨了他两下,有些血气上涌,手下也狠了不少。
  但他到底害怕伤到对方,所以最后占上风的还是晏维清,以一种硬把人按在大腿上的奇怪姿势。
  “……你能不能自己注意着点?”赤霄恼火道,觉得腿上的禁锢力道大得吓人。“要是伤上加伤,看以后还有没有人管你!”
  昨日晏维清还能回一嘴“我才是大夫”,今日他什么也没说。相反地,他的手顺着赤霄弯折的腿部摸下去,然后掰直。
  这样一来,赤霄的脚面几乎碰到晏维清的脸,姿势更奇怪了。
  若是挣扎,那奇怪八成要变成尴尬。赤霄身躯僵直,面上肌肉似乎也要坏死了:“有话不能说吗?”
  “那也要你让我说。”晏维清看起来丝毫不介意斜倚在硬邦邦而且硌得慌的石面上。他抓着赤霄的脚踝,把它移到自己胸前。“更别提让我看了。”
  “看什么?”这话刚问出口,赤霄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早把他脚底的伤忘记了,可晏维清还一直记着!
  “你说得对,这次一意孤行的人是我。”晏维清轻声道,毫不犹豫地拉过赤霄的另一只脚底。“但你敢说,你就一点儿也没有任性?”
  赤霄一瞬间想说那是当然,可晏维清的语气宛如叹息,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怯。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晏维清想要什么;只不过出于理智之名,他确实没有给两人规划过除了分开和死别之外的结果。
  是不是说,不管再理智再大局,只要擅自给两人做决定,都是任性而不负责任的?
  赤霄没能想出答案。应当说,在有人的鼻息和手指轻柔地抚摸他敏感的脚心时,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它已经好了,”他想缩腿——显然没法成功——“好透了。”
  话语坚决,也是事实,然而晏维清并没被说服。“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
  这猝不及防的问话让赤霄又僵住了。
  白山顶上,晏维清大开杀戒。他为阻止对方真的走火入魔,不得不硬捱下那些致命的攻击。用破碎的面具、发麻的虎口以及受伤的脚底来换,他觉得是相当合算的买卖。
  但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晏维清似乎看到他的脸就清醒了。当然,他有些若有似无的想法,只是不愿自作多情。
  赤霄忽而紧张起来。他开始意识到,晏维清并不是心血来潮地想看一下他脚底的伤疤;晏维清只是想摊牌,最后的、一定会打动他的那种底牌。
  “因为我只看见了三样东西。血,剑,还有你。”晏维清道。他直直地盯着赤霄双眼,声音依旧很轻。“血是凶兆,剑是凶器。就算能做到封喉不见血,也是死;就算剑法天下无人能敌,也是杀。非天之亡,即战之罪。”
  赤霄悚然一惊。两人的剑都没能带到山谷中,他本以为这是晏维清使金蝉脱壳之计所必须的;可难道说,晏维清早就计划着做这件事,因为他在破除四方十八道诛魔剑阵的过程中杀了太多人、以致几近入魔?
  光从那微微颤动的眼睑中,晏维清就知道,对方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我那时就知道,我可以不杀人,我也可以不用剑,”他说,每个字都很清楚,不容错辨,“但我绝对不能没有你。”
  随着话尾,一个吻落到脚心那条白得发亮的伤疤上。
  这吻轻得几乎和羽毛落下没有差别,赤霄却觉得那里烫得和烙上去什么似的。他身上全是水,在和晏维清打斗时不可避免地沾湿对方的衣物;可原本湖水湿冷的寒意此时已经彻底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莫可名状的蒸腾热度,汹涌得让他脊背都开始颤抖——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赤霄抓紧晏维清领口,用力且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79章
  
  当第一尾银鱼从南天一柱下的深潭石缝中钻出时,远在西北边陲的柔远县城已经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馓子。
  “今年的冬日好似来得特别早……”
  “家里婆娘的棉袄还没打好咧!”
  “这还不容易,加紧些就便了。只是天冷得早,生意不好做,不知能不能捱到开春。”
  “也是!这一下雪,还有谁愿意在外头跑?”
  这些议论夹在偶尔“掌柜的来半个锅盔”的声音中,十分容易捕捉。但也并不是说,客店大堂角落里的两个外地人就是刻意要听这家长里短的闲聊。他们面孔平凡,若不是身上穿着在这种寒天里显得过分单薄,简直普通到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烧刀子倒是一如既往,”赤霄对此十分满意,“和我上次来这里时一模一样。”
  便是晏维清滴酒不沾,见他如此赞扬,也无法不好奇。“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又不醉?”
  “你想知道?”赤霄反问,斜他一眼,“难道你要练练?”
  “当然不。”晏维清笑答。即使两人现在都戴着面具,他依旧从那眼波一横中读出了某些风情,指向某些特定的事件。“我们俩之中,有一个会喝就够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赤霄说。他语气有一点点严厉,嘴角却弯起来,像银钩一样悬着晏维清的心晃荡。“提前警告你,别想灌醉我。”
  晏维清差点失笑,然而他成功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直诚恳:“灌醉你?为什么?”
  赤霄一点也不意外。“哦?”他微微挑高眉梢,像是遗憾,“白费我想告诉你……”
  “真有什么可以让你醉过去?”这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谈话,晏维清也没花心思掩饰自己的兴趣盎然,“真的,你确定?”
  赤霄的眉梢又挑高了一些。但他原本笔直的身体倾向晏维清,附耳低声道:“就是你。”仿佛还嫌这宣言不够劲爆,他的舌尖卷起对方耳垂亲吻,发出轻微的啵声。
  饶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晏维清一时间也被骇了一跳。然后他回过神,眼里倏尔闪过一道亮光。“大庭广众的,”他说,似乎有些责怪,“被人看见怎么办?”
  赤霄早已坐回原位,闻言一点也不在意:“你怕了?”
  “当然不。”晏维清握住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脸上带上了几分郑重,“其他人当然无所谓,可还有音堂的人跟着我们吧?”
  身后有没有小尾巴、又有几个小尾巴,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实际上,他们一出山谷,就被守株待兔的音堂发现了踪迹。这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说他们从百里歌手里拿到了毫无破绽的人皮面具,这对脸孔几乎可以当招牌使的晏维清来说尤其有用。
  “你还在担心我反悔。”赤霄没挣脱那只手,可语气也很平淡,不喜不怒。
  回答他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其实我不担心。”晏维清说。
  “嗯?”赤霄用上扬的尾音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因为你反悔也没用了。”晏维清道,斩钉截铁,“我猜白山教里没几个人想要我当他们的教主夫人。但你若是回去,他们想不想要都没用,因为他们一定会有一个。”
  他是如此义正辞严,以至于赤霄愣了一会儿才哂笑出声。“教主夫人?你倒是乖觉。”他上下打量对方,颇为挑剔。
  晏维清眨了眨眼。他的面容一向很有说服力,但现在毫无疑问地带上了狡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因为我只有你了。”
  这话说得……赤霄耳根泛起了一丝红。肉麻兮兮的,糟糕的是他对此还没什么抵抗力!“咱们不是正在路上吗?”他轻咳一声,拿不准主意该不该撇头。
  确实,两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往西北走。隔着玉门关,柔远和塔城遥相呼应。也就是说,再过几日,他们便会抵达他们初次见面之地,同时也是赤霄的家乡。
  晏维清知道赤霄脸皮薄,果断转移了话题:“这么多年,你这是第一次回去?”
  赤霄点头。“初到白山时,我还没站稳脚跟。为防有心之人用至亲要挟,我干脆断了两边的联系,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后来……白山教的声名如何,你也知道。”
  晏维清当然知道。在正道武林眼中,魔教人人得而诛之;若给他们知道魔教教主的父母所在,少不得上门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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