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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上的树在开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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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意思?我生活就复杂了,就混乱了。十六岁就出来……”
  ……
  我捂着耳朵,尖叫道:“你们俩别吵了。”
  她们俩从小就经常吵架,吵过之后,两个人比谁都要好。
  我告诉他们,是有一天早晨切水果时,刀从砧板上滑落,砍到脚的。
  雪燕和橙子牵着手,倒在沙发上,摸着额头。
  “你也太不小心了。”
  “苏琪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把自己和苏琪绝交的这一件事情,告诉她们来龙去脉之后,瘫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橙子靠在我的肩上,温暖的声音飘入我的耳膜内。
  “你们都没有错。有些事,我们顺其自然,别难过了。”
  “感情的事情,不好说。自己的人生,好自为之。”雪燕仰在沙发上,思绪飘向亿万年的星球外,一片虚无的表情。
  到了第二天。
  汽车呼啸而过,阳光把飞扬的尘埃镀成了金色,颗颗是飘落在空气中的肮脏的小分子。
  雪燕手里拿着演出服,精致的五官配上完美的妆容。现在她是一只顾盼生辉、光彩夺目的孔雀。
  我和橙子站在她身旁,完全沦为陪衬品。
  她正赶着参加M城某电视台举办的一场选秀——《未来的大明星》。
  从十六岁起,无论生活怎样的艰难,她仍会努力的去追求梦想。
  “青春是用来逐梦的,方能无悔。”她在贴吧里这样写道。
  雪燕在后台换好演出服,匆匆忙忙地登上舞台。台下的男观众向她吹起了口哨。有人在观众席上高喊道:“女神!”台下像炸开锅一样,水花四溅,从四面八方传来附和声。
  她拿着麦,清唱着去拉萨旅游时,跟当地藏民学的民歌。
  声音透彻、清丽、高远。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十分认真的听她演唱。一个个表情十分投入。
  我在后台看到林子浩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呢?”
  “我们公司是这次活动的赞助方。我过来看看。你的脚没有好,怎么也过来了?”
  我指着台上的雪燕道:“陪朋友,她昨晚过来的。”
  “她很漂亮。”
  “还有一位美女呢。”我又指着坐在前排的橙子道,“她叫李橙子,台上的那位叫江雪燕。”
  子浩牵着我的手,头顶上的一束顶光落下。他眸中温暖的光芒滑过我的脸庞,看了看手表,温柔地道:“嘉意,离结束还有一会儿。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我抱着江雪燕装衣服的白色袋子,与他一起走出活动现场,钻进车里。
  车子开到一百米的距离时,响起一片尖锐的警笛声。
  “我们不会这么倒霉吧。一出来,就碰到猫捉老鼠的大战。”
  林子浩望着后视镜里穷追不舍的警车,眉头深锁,表情凝重。
  “我们可能就是那只老鼠。”
  “你做了什么?杀了人?”我捧着自己的胸,作保护状,神情惊恐地盯着他,靠在车窗上,脑袋里想着各种豆腐渣画面。“不会绑架我吧。”想着想着,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他看着前方,翻起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这里有镜子。你照照自己。我会绑架你?你要相貌没相貌,要钱没钱?切,我什么时候品味这么低下?”说着,他摇摇头,目光扫过我放在椅子旁边的白色袋子,伸出手,把它抓起来,放在膝盖上。
  我反击道:“这只能说明你变态呗!”
  他捧着胸口,表情像刚嗑下一只鸡蛋,十分震惊。
  我正为自己说话狠毒懊恼时,他从白色的袋子中掏出几粒摇头丸和一小包白粉。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一袋白粉打开,面孔冷静得骇人。他用指尖轻轻地沾了一些白粉,闻了一下,然后用舌头舔。
  他吐出一口水后,把它扔进袋子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臂。我听到骨骼清脆的咯吱声,仔细一瞧,整条手臂成了虾红色。
  看到他眼中燃烧着怒火,我忍住痛,不敢出声。
  “这个袋子是谁的?”他低吼道。
  “不是我的。”我紧贴着窗户,惊恐地望着后视镜里的警车。
  他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往车厢里一扔,斜起嘴,冷酷地笑道:“这衣服一看就不是你的?”
  “你怎么知道?”
  “我目测。”
  “你?”我站起来,头碰到车顶,痛得我哇哇大叫。
  “你以为你这么纤廋呀。这衣服你能穿进去吗?”他极其轻蔑地笑着,向我翻起白眼。
  我捂着脑袋,突然眼泪落下来,哭花了精致的妆容。
  “我不相信这是她的。”
  林子浩看着我的眼泪,心疼地问道:“她是谁?江雪燕?李橙子?她们都比你瘦耶。”
  我向他翻起白眼,痛苦地说:“求求你,别问了。”
  在幽闭的空间,墙上小小的天窗,透进一丝光线。
  “嘉意,我知道那个袋子必定是李橙子与江雪燕其中一个的。明天律师会过来。”林子浩隔着玻璃,贴着我的左手,温暖地声音在耳朵里响起,“你好好呆在里面,很快就会出来的。”
  “别告诉我爸妈。”我说。
  走过关押犯人的牢房,四周被一堵厚厚的墙壁包裹着,隔绝了世间的繁华。
  真如铜墙铁壁般牢固。
  无止境的黑暗,走不出的荒漠,绝望的眼神,孤独的灵魂。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林子浩在电话里哭着对父亲说:“爸爸,救她。”
  他在手机里翻出了我的照片,犹豫了一秒钟之后,红着眼眶,把照片发过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警察无任何证据指控我的罪行。
  我从这座监狱里走出来时,感觉去了古老的中国神话中的——十八层地狱。
  有一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他站在我的面前,摸着我的脸颊,对我说:“嘉意,你还没有长大,真好。远离江雪燕她们吧。我把这一切告诉了警察,现在她们被盯上了。”
  我垂下双眼,眸中结满雾霭。空气中静止的悲伤,如一条毒蛇,盘在心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也许真的会是她?
  电台里播放着有关于“江雪燕”的各种八卦。惊世绝伦的美貌与天籁般动听的歌声,是这个盛夏的夜晚里,盛开的最灿烂的烟花。其光彩与绚丽,以闪电般的速度传播,在大江南北蔓延。
  痛苦?
  无法呼吸?
  想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抽离。
  想把今天的一切从生命中抹去。
  可,每当我想忘记的时候,却总会想起。
  痛,在生命里蔓延,形成了一道道阴影,统治这悠长的岁月。
  

  ☆、第十五章

  我在早报的头条上看到:惊艳动人的才女于今天凌晨被警方带走,还配上江雪燕的照片……
  雪燕的一生注定如烟花般绚丽而短暂。
  她是个如火般的女子。疯狂地燃烧着生命的能量,只为瞬间的灿烂。哪怕是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
  这则新闻被炒得热火朝天。一个星期后,在各大网站上,她的身影仍排在搜索榜的前列。
  “嘉意,我们可以见一面吗?”橙子在电话里讲道。
  我与她约在十三号街的星巴克见面。
  “雪燕是被冤枉的。”橙子搅拌着苦涩的咖啡,望着从杯子里冒出来的一团团雾气。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
  “那些毒品是谁的?”
  “不知道。”她的面孔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浑身哆嗦,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深渊。”
  头顶袭过的微凉,像钢针扎入心窝。沸腾的血液,暴晒在空气中,慢慢地蒸发。
  气流里挥散着腥红的血气。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
  “雪燕让我交给你的。”
  “铁轨。”纸条上写道。舌尖上的苦涩在蔓延,拉扯着每一根神经。
  痛。
  那些年,我一直铭记着我们的16岁。你的痛苦曾横贯在我的生命里,挥之不去。
  那些肆意挥霍着青春的日子,美丽的背后是尸骸遍野,处处哀嚎。
  我很痛苦,雪燕。
  在监狱中的每一天,我一刻也不能忘。它一刀一刀划过我的脸庞、我的身躯。
  现在,我想从你的痛苦中抽离出来,想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想把你从记忆中抹掉,想从未认识过你这样的朋友。
  沉在河床底下,厚厚的黄沙。我想把你连带记忆一起埋葬。
  纸条沿着光滑的桌面,被推回给橙子。
  “还给雪燕。我不能去,我要忘掉过去的一切。”
  橙子握着我的手,眼泪滴落到我的皮肤上,灼伤了那个青春里只有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她说:“嘉意,别急着拒绝。跟我去一个地方。”
  几只飞鸟在苍白的天空飞翔。啼声自在。几个小孩制作的飞机模型,在屋顶盘旋。
  飞鸟与飞机在天空中连成一线,几朵白云抹在苍穹中。
  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飞翔的飞机,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情。
  这是一个有关于自由的梦。
  我们来到监狱,雪燕就像一只被囚的飞鸟,羽毛被一根一根拔掉,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隔着玻璃窗,她苍白的脸庞,铅华尽洗,似一朵藏在深山中的百合,高雅脱俗。
  就算她已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依旧动人。
  在十六岁的时候,她离开了我们。孤独的在世界里漂泊。天下之大,无处为家,抑或四海为家。
  她摸着挡在眼前的玻璃。眼泪从眼角滑落,玻璃上一圈圈雾气化开。她的面容越发模糊。
  “嘉意,原谅我。都怪我,对不起。我当时并不知道里面有毒品。”
  橙子拉着我的手,凑到我的身边说:“嘉意,原谅她吧。”
  雪燕的哭泣声,就像一堆碎玻璃渣,揉进我的心窝。
  我对她说:“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会去的。”
  她在一片雾气中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头顶上的光晕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儿折射出的五彩之光,颗颗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A城,雪燕十六岁之前的家。
  她的家后面是一片荒凉。
  人烟稀少,但有一条铁轨经过。
  我是晚上九点半到的她家。
  一路上,浩瀚星空作伴。依稀几户人家,两排的霓虹灯在孤独地摇曳着。
  小时候,偶尔会听见绿皮火车轰隆隆的响声。一节一节的爬过铁轨。火车一来,我和雪燕马上从铁轨上走开。望着绿皮火车钻进绿树从中,驶向田野的尽头。
  现在这种火车被淘汰了。
  我走上月台,蹲在地上,盯着星空下废弃的铁轨,多年前这里还会在固定的时段,拉来满车厢的旅人,挂着疲倦的神情,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我还记得她曾经跟我说:“嘉意,终有一天,我会像这辆火车一样——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才知道。
  它始终沿着固定的轨道,从北京开往广州或从广州开往北京。这些地方并不远,现在几个小时就能到达。
  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芒,看到我们曾在月台的水泥地板上,用土块写下的梦想: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我要嫁给王子。
  我希望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礼物。
  ……
  满怀憧憬的写下幼稚的话语,却也傻傻地快乐着。
  可,谁曾想到?
  天空落下一团黑色的阴影,紧紧地追随着她。
  十六岁时,我们在校园里过着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生命里除了学习之外,可以整天无忧无虑的做着白日梦;躲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每天幻想王子与公主般的美丽的爱情故事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你呢?你的十六岁呢?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花卉,突然被移栽到路边的花坛中。你承受得住那些苍白与痛苦吗?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你会难过吗?你经得起风吹雨打吗?
  月台的石阶上,一块水泥落下,伸出手,沾了一些砖头上的灰尘,一束光照在上面。
  这些是新露出的砖头。
  摸着碎块,贴着石阶,镶上去,完全吻合。不像是自然落下的,而是人为的。我拨动着旁边的水泥,一块一块地落下。一个淡黄色的信封搁在缝隙里。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皮套的日记本和几张泛黄的照片。
  日记本每页写着寥寥数字。鲜艳的红色,很刺眼。闻一闻,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上面写着:
  燕子,别离开我。
  燕子,我爱你。
  燕子,求求你别离开我。
  燕子,原谅我。
  燕子,我恨你。
  ……
  “他一定很爱雪燕吧。”我心里想着,“令人感动,也令人毛骨悚然。”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子,仰着灿烂的笑脸,头顶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身旁的高大的香樟树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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