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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分分钟弄死你们-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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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毓无声地笑了,眉宇间掠过一丝复杂。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眼前这只兔子能够有胆开口已经是极限,而他也终究没能真正狠下心来在她已经倾塌的屋脊上再添一丝鸿毛。他静静看着她,忍了忍,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想许多年前初相见的时候那样,轻轻磨蹭了下。

    “你可以去与瑾太妃商量。”他低道,“她是个聪明人,也是全心对你之人。无法抉择之时,可以听取长者意见。”

    楚凤宸茫然抬头,却只看到那一抹暗紫的身影飘然而去,居然与无边风景快要融在一起了。

    …………

    一个时辰后,楚凤宸呆坐的地点换成了华容宫。她回来时,小甲正好收拾了行囊往外走,见着她微微一愣,低着头迈出了宫门。稍过片刻,她又折返回来,在华容宫帝寝门口探了探脑袋。

    楚凤宸:……

    小甲已经收敛了淡漠的神情,换上她常有的贼兮兮表情,探头道:“奴婢方才收拾衣裳的时候,忽然想着陛下应该被摄政王吓着了,所以吩咐御膳房煲了安神的汤,温着备着,陛下是要一份量还是两份量?吓得严重吗?”

    楚凤宸:……

    小甲眼珠转了转,又踏步入了寝宫,站在沉默不语的楚凤宸面前巧笑:“其实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反应迟钝了些。摄政王窥伺了陛下好几年,他平常看陛下的眼神都快发绿了呢,陛下怎么就发现不了呢?陛下小时候与瞿将军玩闹,他就一副‘放着我来’的样子,这几年他更是随时随地一副‘好想摸她脑袋啊啊快忍不住了’的死人脸呀。”

    楚凤宸忍了忍,终于抽出些神智咬牙:“小甲,你这样……你主子知道吗……”

    小甲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柔道:“还会说笑,那我便放心了。”

    楚凤宸一愣,却看见小甲慢慢红了眼圈。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掉落一滴眼泪来,小小的身躯微微弯曲了几分,像是行礼又像是自然而然的躬身。下一刻,她就举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笑着转了身,轻轻阖上了寝宫的房门。

    “小甲!”一瞬间,楚凤宸忽然有些后悔。

    可惜寝宫里再也没有小甲贱兮兮的声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她终于真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

    接连三日,楚凤宸都罢朝缩在华容宫里,对外宣称是风寒入体,身体抱恙。第一日午后开始,朝臣的各种礼单便开始往华容宫中送,百年鹿茸,千年灵芝,开放在极寒之地的雪莲……这些奇珍异草中独独没有裴毓的。

    黄昏时分,顾璟求见。

    楚凤宸的思绪仍然是飘在半空中的,听完宫人通禀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做了决定去往御书房。如果这一切都已经彻底乱了套,那么顾璟会是这一局乱棋中永远不会出错的那一招。

    “臣已经查明,瞿大人府上毒虫乃是他手下一员先锋将军所藏,与瞿放虽然难脱干系,只是他却未必知青。微臣已经将那位先锋将军擒拿归案,择日必将严审逼他招供。”

    “嗯。”楚凤宸轻轻点头。瞿放是先帝留给她的一柄尖刀,他的刀锋指向何处,先帝最为清楚。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顾璟抱拳道:“只是,瞿将军私自屯兵三万却是事实,已经罪证确凿。屯兵之事却是要比刺杀还要重大。”

    “嗯。”

    “臣知陛下与瞿将军乃是少年相交,情谊深重。然国法不容更改,臣恳请陛下勿纵私情。”

    “嗯。”

    “陛下?”

    终于,连顾璟这块木头也发现了今日楚凤宸的非比寻常,他犹豫着望向当今圣上,忽然发现宸皇陛下在走神。顿时,司律府执事大人皱了眉头,想再开口劝诫,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宸皇陛下显然并非单纯走神,他分明是深思恍惚。

    静默了片刻,顾璟从赐座上站了起来,缓步到楚凤宸面前,笨拙道:“……身体不适?”

    楚凤宸恍然抬眼,思虑了片刻,轻道:“顾璟,朝臣中有人为天下苍生,有人为权势名利,有人为合家安康衣食无忧,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为之奋斗的东西?”

    “陛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朕没有。”她低声道,“朕在位与不在位都没有区别。先帝执手乾坤,朕所求的东西反而劳师动众,朕如果不想不问,反而可以坐拥一个太平盛世……”

    这是她这些日子茫然之根本。因为她的不甘已经有许多人丧生,可是如果她不反抗,这些性命也许就不会……如果她称了裴毓的,或者是沈卿之的心呢?

    顾璟沉默。

    楚凤宸低垂下目光,轻道:“顾璟,朕这些年一直坚信亲政才是于天下于朝政有利的事,可是……现在朕不确定了,瞿放屯兵,小甲受人操控,瑾太妃为奸佞信任,朕努力了一把,终于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了……”

    事已至此,顾璟能否相信其实已经不重要。

    顾璟沉静地看着当朝圣上,他的眼中终于不再是一汪死水。

    “没关系。”他沉吟片刻才迟迟道,“没关系,还有臣。”

    他不善言辞,却努力地斟酌字句,低沉道:“陛下亲政,理所应当,皇权天下本就不容商阙,没有什么有利无利之说。臣……愿意做驸马都尉,为陛下于朝局中守城,开疆。”

    ……顾璟?

    什么时候起,顾璟居然愿意插手朝中争斗了?楚凤宸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却看到顾璟狼狈地移开了视线。从她的视线望去,依稀可以看到他诡异的神色。

    “陛下是否要去见见瞿将军?”顾璟干咳一声。

    “……好。”

    瞿放屯兵,终究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与其坐等审查结果,不如她亲自去问一问。

    “陛下,驸马之事……和宁公主……”顾璟似乎欲言又止。

    楚凤宸顿时汗如雨下:“和宁抱恙,回了公主府,等她身体好些……”

    “无妨!”驸马都尉居然大大松了一口气。

    楚凤宸:……

    和宁公主略受伤。无妨你祖宗!

    …………

    夜晚,瑾太妃登门。

    楚凤宸悄悄打量这位美艳的太妃,一时间难以捉摸。瑾太妃其实真算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岁,她如今还在女子最美的年华里,举手投足尽是风姿绰约,如果不是燕晗皇裔凋零先帝早亡,这样的美人应该正是后宫争宠的年纪……

    瑾太妃是先皇留给她的可信之人,她并不怀疑她是否会有企图,可是她始终猜不透裴毓为什么会让她问瑾太妃?难不成她与裴毓曾经有过什么约定?

    瑾太妃安坐在殿中,忍无可忍放下了茶杯,道:“宸儿,下次偷看别人,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

    瑾太妃叹息:“说罢,想问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在宸皇陛下语无伦次的纷乱叙述中渐渐流走,瑾太妃听罢这匪夷所思的故事瞠目结舌,良久,她才埋下头喷笑出声。

    “……”

    瑾太妃憋笑抬头:“我道裴毓怎么这些年都没有动手,原来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先帝若是泉下有知,估计正在捶墙哈哈……他居然还让你来问我?”

    楚凤宸点头。

    瑾太妃收敛了笑意,细长斑斓的指甲划过白玉杯盏,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凌厉。

    “于情于理,我都该劝你干脆嫁了他,好让他以驸马之位登基为帝,来个普天同庆。可惜,”她淡道,“先帝之后,燕晗绝不允许再出第二个驸马登基的帝王,这也是先帝遗旨。”

    …………

    第二日天明时分,楚凤宸终于觉着活过来了一些。她在镜子前细细地画好妆容,穿上帝袍,却忽然想起了裴毓那奸佞一些……那什么的举止,无意识地摸了摸唇。然后狠狠擦了擦。

    呸呸呸,他祖宗的,别乱想了!

    今日明明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的。

    她要去天牢亲自去问一问瞿放到底为什么屯兵。儿女私情不能勉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勉强,他总不能因为不想做驸马都尉干脆造个反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其实想默默问一句,一直被吐槽粉红泡泡太少感情戏太少……这坑感情戏,够、多、了、吧?

 第39章 将军身

    清晨时分是燕晗天牢湿气最重的时候。楚凤宸跟在顾璟身后小心地踏入了那阴暗潮湿的地方;一面走一面数着脚下的步伐;等到数到第八十步的时候顾璟转了弯儿;她停步;犹豫了一会儿才跟上。燕晗天牢关押之人皆是朝中要犯;地方却其实是不大的;它坐落于宫闱的西南角人迹罕至的地方;临湖而建,阴冷异常。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夜;怕是不好过吧?

    天牢内其实是一间又一间的砖瓦小房;七弯八绕之后,顾璟在最深处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的狱卒飞快的上前解开了锁链,又退了下去。顾璟把火把插在了小房的门口;微微躬身朝身后的宸皇陛下行礼;让开了道儿。

    楚凤宸一怔,沉沉望向小房里头:里面黑漆漆的,即使门口的宫灯已经闪烁着跳跃的光芒,可它依旧只能照亮暗室的衣角,余下的地方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强压下心头的异样,一步踏入了暗室,冷意马上顺着脚底攀爬到了腰际。

    暗室内寂静一片,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楚凤宸在里头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缓缓睁开,终于看见了暗室的最深处倚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一动也不动,稍不留神就会被当做死物。

    “……瞿放?”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身影陡然一震,几乎是顷刻间僵直了身子。

    “你……”沙哑的声音,带着焦躁的惊诧。

    楚凤宸飞快地朝暗室外看了一眼,发现顾璟与狱卒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略略犹豫,轻声道了句“你等等”,走出暗室把外头插着的宫灯拔了进来——顿时,一片漆黑的暗室露出了原来的面目,满身狼藉的瞿放也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身上有伤,血污满衣,狼狈得比沙场归来还要胜三分。

    “顾璟动刑了?”

    话刚出口,楚凤宸就已经有了答案。顾璟是司律府执事,面对瞿放这样的要犯怎会不动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提着灯缓步到了他身前,小声问:“你还好吗?”

    瞿放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凤宸,浑身僵硬,良久,干涩的喉咙底才勉强挤出一个字:“……伤?”

    楚凤宸茫然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摇了摇头:“没有大碍的。”

    瞿放垂下了目光,用力支撑起身体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想才刚刚支起了半个身躯却又重重跌倒在了原地,铁链叮当巨响,最终却骤然归于寂静。灰暗的室内空留发颤的喘息声……

    “瞿放!”

    “唔……”

    楚凤宸慌忙蹲□去搀扶他,却只摸到一片黏湿……那是血。瞿放的闷哼吓得她倏地收了手,只敢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喘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激烈的喘息终于平息,瞿放又倚靠回了墙角,她才敢小心地又靠近些:

    “要不要朕传御医?”

    “不……不用。”

    “饿吗?”

    “……不、不用……”

    “渴吗?”

    “……不渴……”

    “那不如说说看,你为什么屯兵?”

    瞿放忽然捂着胸口咳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倒是放松下来,就像是铁甲铸就的城池顷刻间轰塌了一样。咳到最后,他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黯哑道:“审问末将屯兵,应该宣顾璟……还有司律府其余各司,在司律殿上白纸黑字,咳咳……不该、不该这般……”

    “朕没有想过审问你。”

    瞿放一愣,面色复杂起来。

    楚凤宸又靠近了些,小心地安置好手中的宫灯,在他身旁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瞿放没有躲闪,也没有下跪,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力气了。她把玩着宫灯,思量了片刻,无声笑了。

    “我与你十年交情,不过是不小心差点强抢了你做驸马,没必要疏离到这地步吧?”

    瞿放沉默。

    “前些日子我把我们埋在正晖宫地底的木匣子挖了出来,你放的玉佩还好,我放的糕点已经变成一滩泥了。当初说好了是放最宝贝的东西,我五岁尚且不懂,你明明十岁,怎么不拦拦我?挖出来的时候玉佩也好难闻,小甲洗了半天才干净。”

    瞿放:“……”

    楚凤宸支着下巴笑:“御花园里的鸟窝这三年来多了九个,三年前那只摔断了翅膀,脑袋上有一抹绿的小短腿去年被抢了媳妇,今年在梧桐树上搭了个窝,拐了只公的暖窝。我让人偷了隔壁两枚蛋替它送去,也不知孵出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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