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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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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凌亲手递了茶杯给我,顺手加了几朵清肺去火的杭白菊,他见我喝了几口,又为我化开茉莉花蕾胭脂,轻轻拍在双颊,香甜馥郁中,只闻得他道:“你这样憔悴,哪里是劳累,分明是劳心过甚。”
    我避开他偱偱目光,“臣妾有皇上眷顾,怎会劳心?”
    “外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别说是你日日在后宫,连朕在前朝亦有所耳闻,昨夜朕听得你翻来覆去大半夜没有睡好,必定也是为此事烦扰。”他停一停,伸手轻轻抚着我如云堆垂的发,“那些话,实在过分,你自是没有谋害华妃和秦芳仪,怎的连如吟与安氏的事也算在你头上。”
    他语气隐隐的有怒气,“朕早就说过不许再提你修行之事,如今还敢议论,朕就是瞧着它们闲得过分了!”
    我勉励微笑,伏在他胸前,“清者自清,臣妾无需为此辩白,否则越描越黑,更叫他们闲话了。”我语意愈加低柔,“臣妾只是害怕,涵儿和润儿快懂事了,这些话叫他们停在耳里,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知如何自处。”
    玄凌好意抚慰,“朕知你为难,又不愿朕为你烦恼,宁可自己心里煎熬,你放心,这事朕会为你安置好。”
    我低低一笑,不胜婉转,“终究还是要皇上为臣妾操心了。”
    于是这一日嫔妃们来柔仪殿请安,玄凌已早早下了朝陪我坐着。因着朝政繁忙,众人已半月多不见玄凌了,今日不意见他在,不免有些意外惊喜,更兼玄凌抱了予涵和予润在膝含笑逗弄,愈加笑逐颜开迎上来凑趣。玄凌也不道烦,一一笑着应付了。问了嫔妃们的日常起居,天凉时是否咳嗽,天热时要吃降火温和的食材,变天时要添衣减衫。我兀自含笑与贵妃说话,耳里落进他的温情言语,亦感慨他用心时可如此周到妥帖,叫一众女子为他面红心暖。
    待到众人到齐,他愈加和颜悦色,“今日晨起听见淑妃咳嗽了两声,朕心里便不大安乐。淑妃素来为宫中琐事操劳,十分劳累,如果在座嫔妃未能帮衬淑妃还要叫她添一丝烦恼,便是叫朕心里更不安乐。”他一手抱着一个皇子,“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逐渐大了,别叫他们听见旁人议论自己的母妃。孩子的耳朵干净,听不得这些,朕也不许他们听到这些。说起来朕的爱妃都出自名门,素习礼教,想来口中是不会有什么蜚语流言庸人自扰的。是不是?”
    他容颜端方,嘴角含着温和的笑,一双眼却明如寒星,真的教人望之而生寒意。众人无不凛然,唯唯诺诺允了,思量着话中的深意。他再次以目光逡巡,却蹙了眉,“怎么蕴蓉还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答语。我含笑坐着,只作不觉,耳边隐隐响起槿汐昨夜的话,“朱氏被囚,中宫无主。只怕鏖战即起,娘娘不能不当心。”她又道:“娘娘自然是位临四妃,生育了皇子和两位帝姬,又最得皇上钟爱。然而放眼六宫并非娘娘一枝独秀,能与娘娘竞争后位者,贵妃和德妃自然最具资历,贞妃生育了二殿下自然也不可小觑,只是这几位都不如那一位……”她遥遥望着燕禧殿方向,“那一位是太后的近亲,出身贵戚不说,“她微一沉吟,“娘娘可还记得她出身的传闻,仿钩弋夫人的故事,手握书‘万世永昌’四字的玉璧,只怕她夺位之意,早在入宫前便有了。”
    是“万世永昌”的福气呢,她何必屈膝于我。何况,她一向又是自恃尊贵的。叶澜依轻轻摇着罗扇,望着窗外流云轻浅,“庄敏夫人身份尊贵,自然无需随众到来,自降身份。”
    玄凌不假辞色,只看着贵妃,“朕记得月宾你是虎贲将军之女,开国太祖为报齐氏浴血沙场之功,特为你祖父画像设于英武阁。”
    贵妃敛衣起身,肃然正色道:“臣妾虽出身将门,也知规矩,即便列位淑妃之前,但淑妃协理后宫,臣妾并非只尊重淑妃,更是谨记宫规教诲。”
    玄凌颌首,忽而淡淡一笑,“朕这位表妹,的确是任性有趣呢。”
    此事之后,宫中如沸物议即刻变得风平浪静,嫔妃相见时诸人亦愈加恭谨,众人本因玄凌那日的话对胡蕴蓉生了几分敬而远之,而我与蕴蓉见面时常常是我更加谦和许多,连去服侍病中的太后时,亦是她坐上座时指挥东西的时候多,我反而在次座为太后端茶进药,——自然,病得昏昏沉沉的太后自是不知的,反而是落了宫人的闲话,“淑妃与夫人独处时,反而庄敏夫人像位高者,淑妃娘娘倒像是平常宫嫔罢了。自然,庄敏夫人是气度高华的,大约也是贵戚出身的缘故。”
    那一日玄凌对自己的评价,胡蕴蓉也不过一笑了之,还在一同伺候在太后的病床前时向我笑言,“原是我的不是,表哥还道我“有趣”,倒叫我不好见淑妃了。”
    我含笑看她,“哪里话,皇上偏疼妹妹是应该的,妹妹原是可人疼,我也不忍叫妹妹十分拘泥于规矩。”
    她嫣然一笑,曳动发间金光闪闪的一枝硕大五凤金钱玉步摇,“为了太后的玉体,我急的好几夜都没合眼了,到天亮才能眠一眠,难免晨起请安晚些,淑妃别见怪才好。”她掩口轻笑,“何况表哥金口玉言道我“任性有趣”,我倒不敢奉旨任性了。”
    只不过是几句笑语罢了,待得另几位服侍的嫔妃来,她又是人前矜持高贵的庄敏夫人了。
    花宜闻言不由气结,私下向我抱怨道:“即便皇上说她有趣,难道那任性不是指责她的话吗?她怎么还能这样笑的出来。”
    我失笑,“为何不能?以她的脾气如何肯低头服软。何况皇上说什么虽要紧,但宫中风向所指亦要紧。这个时候跌了面子,她如何坐的上皇后的宝座?坐上之后又如何服众呢?”
    花宜撇嘴,“她以为自己便当定了这个皇后吗?”
    “论世家门阀,论与皇家亲疏,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
    花宜不服气,“可论子嗣与位份,再无人能与娘娘比肩。”
    我一笑,“你这样想,她何尝不是。”已是近午时分,我四下一看不见润儿踪影,忙问道:“润儿呢?”
    小尤子听见动静,忙打了帘子进来道:“早起娘娘去太后处请安,燕喜殿的琼脂姑姑请了四殿下去吃点心。”他抬头看看日色,“看这时辰按理也该送回来了。”
    我默然片刻,“燕喜殿最近很爱接润儿过去吗?”我停了一停,吩咐道:“四殿下年幼,以后无论去哪位娘娘的宫殿里玩耍,记得都得你亲自往来接送。”
    小尤子忙答应着下去了。
    我心下明了,无论我肯与不肯,后位一日未定,我与胡蕴蓉都似被逼上一山的二虎,迟早不免恶斗一场。



第二十九章 谁家女儿字莫愁

           数日后,太后病势愈发沉重,太医院一众太医守候在颐宁宫内,半步也分不开身。玄凌为尽孝道,除了处理政务之外,总有大半日伺候在太后榻前,如此连续七八日,玄凌也乏得很,每日只歇在我与德妃处。我忙碌宫中事务之外,更要安慰玄凌,为他宽心。
    这一日天气尚好,晨风拂来一脉荷香清馨,推窗看去,莲台下风荷亭亭,如蓬了满池大朵大朵粉白的云彩,我在妆台前梳妆,一时不觉看住,回眸的瞬间,晨光熹微的时分,恍惚见得是玄清这样立于我身后,一手抚在我肩上,细赏花开,静侯时光翩然。
    心中蓦然一软,数年来粉事算术不断地心便如一卷澄心堂纸软软展开,被饱蘸了色彩的柔软的笔触一朵朵画上莲香盈然。
    良久的静谧,仿佛这是在凌云峰的时光,岁月静好。坐得久了,膝上微微发酸,我不敢转身,亦不忍去看,生怕一动便失去这一切,只觉得有这样一刻也是毕生再难求的的温存。
    他温然道“嬛嬛,眼下事情太多,朕在你这里才能缓一口气,舒心片刻。”
    那声音,像是谁在清晨梦寐的混沌间敲起刺耳的金钟,一瞬间触破了我的美梦。我心底默默歉息了一声,带着还未散尽的温柔心肠,伸手握住他的手,“这些日子皇上辛苦了。”
    他感念于我这般亲密的体贴,低首吻一吻我的手心,他的气息靠得那样近,带着龙涎香清的气味,与他身上的杜若气味截然不同,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克制着自己不别过头去。
    我见玄凌我见玄凌彷佛有些兴致,便提议道“莲台花虽美,终究不及太液池极目远望之美,不如臣妾陪皇上同游太液吧。”
    玄凌牵着我的手一路行去,避廊曲桥曲折反复,廊下养着数十双红花嘴相思鸟,——那远视安鹂容所养,如今人虽不在了,鸟却依旧活得好好地,啁啾啼啭,交投缠绵,好不可人,清凌凌碧水里避着红鱼,粉色的睡莲开了两三朵,白翘的鸳鸯?在深红的菖蒲畔,时而拍起几串清凉水珠。初夏的浓烈在华光流丽的皇宫中愈显炫目,被水波??的温馨花香更易让人沉醉。
    走得远了,我与他在沉香亭中坐下,这时节牡丹尽已凋谢,亭畔有应季的木芙蓉次第嫣然。看惯了牡丹的雍容天香,类似牡丹的木芙蓉却有一份小家碧玉的随和,也是动人的。玄凌道“才至夏初,太液池莲花不多,反不如这芙蓉开得蓬勃。”
    我含笑远望,“沉香亭中远望可观太液池胜景,近观可见木芙蓉开,倒是极好的所在。”
    玄凌很是惬意的样子,颔首道“此刻若有清歌一曲就更好。”他想一想。“叫滟嫔来,也不必叫乐师跟着,由她清清净净唱一段就好。”
    如此良日,云牙檀板经敲,悠扬之曲娓娓漫出,玄凌端坐着,手里擎着一盏青梅子汤,轻轻合着拍子抚掌,淡淡芙蓉香纸把开怀来散。
    滟嫔的嗓子极清爽,道了尾音处往往带着懒音,慵懒的,无心的,反而风情万种,恰如她这个人一样,她手执轻罗小扇,带一色清淡的霞光色细褶裙子落梅瓣的长裙,漫不经心地唱着一曲“庭中有奇树”
    “庭中有奇树,丝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遣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轻时。”
    那种清雅的歌曲,轻烟薄露一样弥漫整个庭院,丝竹成了多余的点缀。金黄而又透明的日光漏在花树间,分明只添了些许轻愁似的迷朦。
    唱得久了,滟嫔停下来歇息,玄凌尤自沉醉在歌声中不能自醒,知道齐王予漓和正妃许氏的出现。
    请安过后,玄凌赐他们坐下,我才细细打量这对夫妇,成婚之后皇长子与正妃如胶似漆,并不因许氏的养女身份而失了夫妻恩爱。许氏婚后尊养舒心,许怡人更见丰腴,乳白撒桃红底子的宽衫交领长衣,玫色镶金抹胸上时盈润真珠织成的月季花,瑰紫?裙外紧着郁金色敷彩轻容花?裙,用金丝满满堆成鲜花艳鸟,愈加显得她肤光胜雪,华美轻艳,我微微颔首,许怡人已非昔日孤女,寄托豪门。她已是真正的富贵人,天家金枝。
    我问皇长子,“可是来向太后请安吗?”
    皇长子恭谨答了“是”,又道“怡人见皇祖母昏迷难醒,心里一直不安,打算先不回宫,与儿臣同去通明殿伟皇祖母祝祷祈福。”
    玄凌闭眼“唔”了一声,似有赞?之意,“大婚之后你的确懂事许多。”又问“怡人可去向庄敏夫人请安了?从前你在宫中多得她照顾,莫疏勒礼数。”
    怡人眼波一黯,低低道“去过了。”
    玄凌又问“朕这两天也没空去瞧她,你在她宫里可看见了和睦帝姬还好吗?”怡人迟疑片刻,颇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玄凌微微疑惑,不觉张眸看她,“未曾见到也罢了,怎说话这样含糊迟疑?”
    予漓见玄凌颇有责备之色,忙起身道“并非怡人迟疑欺瞒,而是庄敏夫人根本未让见臣与怡人入燕禧殿请安,燕禧殿的侍女回复说夫人已去太后处侍疾了。”
    “其实庄敏夫人并未去颐宁宫侍疾,因为太后处的宫人说夫人此前才离去不久,奴婢还瞧见燕禧殿的侍女出来倒洗胭脂的水,可见夫人尚在殿中更衣换妆。”予漓才言毕,怡人身后一名侍女已忍不住出言分辨。
    “苏子,不得放肆!”怡人急忙跪下,俯首道“是儿臣的不是,叫夫人意气难平,耿耿至今。去通明殿祈福后儿臣即会去负荆请罪,请夫人责打儿臣出气。”
    玄凌颇见疑色,“为了什么事情,你得罪蕴蓉道这个地步?”
    怡人盈盈含泪,只咬唇不语。我忙扶起她道“你是王妃,才做天家新妇,怎可落泪?”予漓涨红了脸也不说话,我虽心知肚明也不好开口,到底是滟嫔戳破,“王妃原是庄敏夫人要举荐给皇上为宫嫔的。谁知王妃与殿下两情相悦,殿下才向皇上求娶了王妃。夫人一腔热心空投,怎不会怨恨王妃临阵倒戈坏了她一番功夫。”
    “临阵倒戈?”玄凌轻嗤,“予漓与怡人的婚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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