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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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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身离开,门再次关上,剩下蔡闫与郎俊侠静静坐着,案上依旧放着那枚印章。
  蔡闫想把酒杯摔在地上,却始终忍住了,生怕砸杯推案之声被未曾走远的武独听见,反倒失了风度。
  “他信不过你。”郎俊侠终于说,“性情中人总是如此,会为你的一两句话死心塌地,也会因一两件事,记在心里。当初顺势将他埋进牧府当暗线,本就是一着错棋。”
  “是个人也明白。”蔡闫说,“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郎俊侠说:“不是什么人,都想得这般清楚。”
  蔡闫无奈道:“我已朝他解释了。”
  “他心里接受了。”郎俊侠说,“感情上不接受。”
  蔡闫道:“那么他究竟是死心塌地了,还是心口不一?”
  郎俊侠答道:“对这种人,你得哄。”
  蔡闫不说话了,许久后,说:“郎俊侠,我再求你一次,你留下吧。”
  “不必再说。”郎俊侠说,“你只要常常哄他,让他相信你,他迟早会对你死心塌地,也迟早会取代我。”
  蔡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郎俊侠却朝他说:
  “他会保护你的,况且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罪这辈子不可赎,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我都会进地狱,被烈火煅烧,刀山火海,剖腹拔舌,生生世世,永无解脱。”
  郎俊侠起身,蔡闫说:“未知生,焉知死?你杀了一人,却救了天下,此生我也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
  郎俊侠抬眼看蔡闫,说:“在我心里,将我千刀万剐的刽子手,乃是我自己。”
  蔡闫定定看着郎俊侠,许久不发一言。
  此刻,段岭正躺在榻上吃葡萄,顺手翻着一本春宫图。
  他发现自己对春宫图还是很有兴趣的,也不知是此处旖旎气氛令他兽|欲大发,热血沸腾,还是本来就到了这年纪,可是要照着春宫图上这么做,却又极其羞耻,段岭翻了一会儿,不由得口干舌燥,嘴里衔着葡萄却不咬破,在唇齿间舔来舔去地玩。
  武独回来了,段岭马上把春宫图收起来,擦了下嘴角边的口水,不自然地整理衣袍,坐着不起来,说:“这么快回来了?”
  武独看着段岭,一时间有点走神,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觉,兴许是方才所见,乌洛侯与太子的气氛十分沉重,而回到段岭身边,就有种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的光彩。
  “你没事吧?”段岭总觉得武独的神色不太对。
  武独摇摇头,转身坐到榻上,朝段岭说:“待会儿,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回去。”
  段岭觉得武独仿佛被打动了,武独的眼睛有点发红,似乎想哭,段岭看了一会儿,试着伸出一手,搭着武独的脖颈,拍拍他的后脑勺。
  武独摇摇头,回过神,段岭问:“是谁?”
  “太子。”武独说。
  “轰”的一声,闪电劈进了段岭的脑海,段岭登时一瞬间涌起无数复杂情绪,说:“太子就在对面?”
  段岭暗道好险,武独便三言两语,将方才的话说了,段岭已听不见任何事去,许多念头纷繁错杂,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变得支离破碎,走神走了半天,才转头看着武独。
  倒是轮到武独奇怪了,朝段岭问:“怎么?”
  段岭摇摇头,武独又问:“喝酒了?”
  武独皱着眉,闻了闻段岭的鼻息,却没有带酒味,段岭正想着“太子”的事,太子找武独做什么?事实上武独都说了,只是段岭一时间没听见。
  武独靠近来的这个动作,令段岭回过神,两人的脸挨得甚近,段岭的脸马上红了,武独也觉得有点不自然,便随手拍拍他的脸,说:“哎。”
  那动作更是暧昧,先前武独也扇过段岭耳光,本无他意,两人却突然尴尬了起来,段岭心神不定。武独听到外头姑娘在笑,于楼下送客,想必是走了,便朝段岭说:“咱们也走吧。”
  段岭点点头,与武独起来,两人刚推开门,却见对面天字号房开门,蔡闫与郎俊侠走了出来。
  那一刻段岭震惊,楼梯就在碰面之处,避无可避,蔡闫匆匆一瞥,已见武独,武独身后,还跟着个少年。
  “怎么不是他们?”武独也没想到,朝段岭说,“去打个招呼吧。”
  变故来得太快,段岭几乎无暇思索,马上做了一个令武独同样震撼的动作。
  段岭抱着武独脖颈,踮脚,让他低头,武独霎时间满脸通红,两手十分不自然。
  “不能让他们知道。”段岭在武独耳畔迅速,小声说。
  紧接着段岭一手覆在武独侧脸上,作势与他接吻,武独一时还没想清楚,却配合段岭,将他压在墙上。
  “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还带着丞相府的人。”段岭与武独鼻梁抵着,眉头略略拧起,说,“会怀疑你走漏风声……”
  这样一来,就像武独要走时,搂着个楼里头的小倌旁若无人地亲热告别一般。
  “哦。”武独注视着段岭的双眼,突然说,“小心假戏真做了,你该不会真的……”
  两人呼吸交错,段岭才觉得自己有了奇怪的反应,登时尴尬无比,却又不敢分开,视线相对,都在看对方的脸,段岭心跳加速,视线游移,不片刻又回到武独眼里。突然觉得这家伙的鼻子长得非常好看,起初不曾发现,现在竟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你……说点什么?”段岭实在太尴尬了。
  “你要是女的。”武独说,“这么一抱完,我便只好娶你了。”
  “你有喜欢的女孩么?”段岭随口问道,本想岔开话题,话一出口,却觉得像是告白一般,令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从前有。”武独说,“现在没有了,空了再与你细说。”
  直至背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两人才彼此分开,段岭生怕被他们从楼下瞥见,闪身又进了房内。
  “人走了?”段岭在里头问。
  武独没有说话。
  “武独?”段岭问。
  武独这才回过神,方才那一刻,令他心不在焉。
  “走了。”武独说,“再等等。”
  又等了片刻,武独说:“走。”
  段岭这才出来,两人沿着楼梯下去,段岭心中七上八下,武独又说:“你当真是个有心计的人。”
  “心计多了,活得也累。”段岭叹了口气。
  “你大可回去就将我卖了。”武独说,“说不定丞相便赏你个大宅子。”
  段岭一本正经道:“方才你说了啥,除‘太子’外,震惊过了头,后来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要不你再重复一次?我好认认真真记下来,明天才好卖你。”
  武独笑了起来,两人离开群芳阁。
  马车内,蔡闫揭开车帘,朝赶车的郎俊侠说:“方才在咱们与武独之前走的,可是牧府的人?”
  “未曾看清楚。”郎俊侠说,“马车已走了,匆匆一眼,像是。”
  “是武独带过来的?”蔡闫眉头深锁。
  郎俊侠停下车,沉吟片刻,而后说:“不至于,只怕他被人跟踪了,可是跟踪……也不会用本府的马车才对。”
  长街上,人散市声收,余下少许摊位正在收摊,武独与段岭并肩走着。
  “太子要招我,又怎么了?”武独心不在焉地说,“看上你武爷的一身本事。”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段岭说,“自当如此,可是牧府呢?你又该如何自处?”
  武独想了想,摇摇头。段岭大致明白了,多半是假太子还需要左右手。
  如果太子是郎俊侠带回来的,他迟早会除掉这个知道所有内情的家伙,毕竟只要杀掉郎俊侠,就可高枕无忧,世间再没有人知道真相。
  但郎俊侠没有这么好杀,太子应当已经生出别的心思,除他之外,还需要培养一个自己的人,这个人,只有武独能胜任。郎俊侠也不是傻的,估摸着也看出了太子的心思。
  “初时不会与丞相对上。”武独说,“来日,就要看运气了。”
  “我倒是觉得。”段岭说,“若是我,兴许我会答应,但我绝不会听命于任何一方。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找到你自己……”
  两人走着走着,拐进了回相府方向的小路。
  段岭的话说了一半,瞬间戛然而止。
  武独微微皱眉,顺着段岭的目光望去,看见巷子里头站着一个人——
  ——郎俊侠。

  ☆、第55章 雨夜

  段岭已避无可避,巷内墙上还挂着灯笼,照在他的脸上。
  郎俊侠看着段岭,眼神复杂至极,流露出来的感情段岭已无暇去细想。
  两人就像石雕般面对面伫立,仿佛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却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
  “什么事?”武独打破了沉默。
  “方才看见相府的马车。”郎俊侠开口道,“看不真切,但想必是府里有人来了,殿下特地让我折返,提醒你一声,明日若有人问起,无须隐瞒,照原话答他即可。”
  “知道了。”武独说。
  郎俊侠打量段岭,似乎想开口,却终于忍住,武独点点头,马车便从他们身前离开,走远。
  “他还是看见你了。”武独说。
  “择日不如撞日。”段岭答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措手不及,段岭远远没有准备好,然而一切都是命数,段岭已不再惧怕。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段岭心想,等着吧,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必将日夜不安。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倾盆大雨说来就来,段岭与武独被淋得浑身湿透,犹如落汤鸡一般跑向家里,沿途踩了一身水,武独叫了几句,段岭喊道:“你说什么?!”
  武独生怕段岭弄脏了新袍子,当即把他横抱起来,闪身入院。
  灯光亮起,一室温暖,段岭看着外头的暴雨,犹如回到了一个稳固的城池中,这个国家只有他与武独两个人,然而只要待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
  郎俊侠知道他还活着了,但他绝不敢说,否则他与那一手扶起来的假太子都会死得很惨,以大陈律法,至少也是个凌迟。
  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底下来刺杀自己,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到丞相府里来行刺,段岭迄今才明白到,当初父亲的武艺简直是独步天下。光说救拔都与奇赤那一夜,出入重兵把守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郎俊侠是办不到的,何况他也不能常常出宫,但从现在开始,务必保证,自己得经常在武独身边,千万不能离开他。
  郎俊侠不会轻易下手,否则一旦引起牧旷达警觉,便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什么原因会令太子的近侍无缘无故,来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其中必有蹊跷。一旦引起疑心,结果是致命的。
  段岭也绝不能说,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牧旷达是友是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敌多友少。
  他有时候既无奈,又觉得滑稽,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了一个平衡。双方都如同在万丈峰峦间走钢丝,一个不慎,便将粉身碎骨。
  他忍不住看武独,心想得找个办法,怎么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不与他分开。
  武独刚回来便迅速几下,换了条干燥的长裤,赤着肌肉瘦削的肩背,挨个拉抽屉,配药驱寒。朝壶中扔了几块干姜,再放点红糖,翻翻找找,居然还有桂花,段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武独转头瞥段岭,两人目光对视,武独又有点不自然。
  “看什么?”武独说,“这么色迷迷的。”
  段岭登时哭笑不得,武独不说,段岭还没想到,这么一开口反倒觉得武独的体形确实挺好看,像只豹子一般。
  “万一有人杀我……”段岭说。
  武独:“?”
  武独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盖上壶盖,过来用手背试了下段岭的额头,被段岭拍开。
  “我怀疑那个人要杀我。”段岭说,“你注意到今天他看我的眼神了么?毕竟今天我、我知道得太多了。”
  “乌洛侯穆吃撑着才动你。”武独不耐烦道,“他不敢来招惹老子。”
  段岭试探地说:“我说万一呢?”
  武独奇怪地打量段岭,说:“没有万一,就算他想杀你灭口,只要进这院子一步,我便能察觉。何况都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了,自然把你当作我的人,杀你做什么?”
  段岭说:“可是外头雨下得这么大,盖过了脚步声。”
  “你有完没完?”武独说。
  段岭只好不说话了,武独觉得段岭今天整个人都不大正常,熬好姜汤后让段岭快点喝,喝完睡觉,莫要磨磨叽叽的,段岭问:“我能和你一起睡不?”
  武独:“你什么意思?”
  段岭说:“我的意思是,睡你床下头的一小块地方。”
  武独说:“当心我半夜下床喝水,一脚踩死你。”
  段岭只好不说话了。
  喝完姜汤,武独把碗放在一旁,看见段岭把自己的地铺搬到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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