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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4章 有一个好弟弟啊
撞钟亭，也是白马寺的观日亭。
观日亭位于山巅之上，斜探出崖壁，凌空凭风，是整个翠国看日出的最佳位置。
唯一不足，就是亭子实在太小了。
它只能够容许三人坐着，同时也太险，岩石下面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尸骨无存。
叶天龙撑着雨伞来到撞钟亭的时候，白马寺钟声又是‘当’的一声，炸雷一样在山间缓缓传开。
“轰——”
仿佛是被惊醒，撞钟亭积压的雨水，哗啦一声落下，让本就朦胧的凉亭，变得更加视线模糊。
不过叶天龙还是能捕捉到，凉亭中端坐着一个白衣僧衣，身躯庞大，像是山一样盘坐，如水安静。
叶天龙撑着雨伞走了过去：“叶天龙见过大师。”
近距离审视，白查帝微白的眉毛下，是鹰一样精芒四射的双目，白色僧衣在风雨激荡下，猎猎作响。
看着叶天龙一步步接近，白查帝忽然淡淡一笑，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锁，流露出彼此的探究。
就在这时，白查帝身躯一直，一声喝问如轰天之惊雷：
“叶天龙，和平赌场是你所炸？”
质问宛如利剑，直刺心尖。
“没错，是我炸的。”
感受到白查帝的威压和质问，叶天龙的眼睛止不住眯起，但步伐依然坚定有力，节奏丝毫不乱。
白查帝又是一声厉喝：“水淹三军也是你所为？”
“没错，是我设局淹的。”
叶天龙的精神毫不为之所动，心志坚凝朗声回道，同时又逼近了凉亭一步。
白查帝声音更加凌厉：“昨晚红灯区血流成河跟你有关？”
叶天龙依然昂首挺胸：“没错，他们很多人都是死我手里。”
“和平赌场两百五十条人命，水淹三军四百三十条人命，红灯巷一百零八人……”
白查帝手指一点，气势惊人：“叶天龙，你来翠国才几天，就夺走了七百八十八条人命。”
“你可知道，那都是鲜活活的生命，那都是有妻有子有父母的人儿。”
“杀了七百八十八人，毁了七百八十八个家庭，你罪孽深重，要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说，前面三句问话如在耳边响起的惊雷，那么，最后这句话，则是在心灵深处轰然撞响的巨钟。
它如白马寺的钟声回音一般，层层叠叠，在心灵间反复激荡回响。
叶天龙长笑一声：“心术不正，人命再多，也只是阿鼻地狱的囚客。”
“七百八十八人不死，那就会有七千七万的无辜受罪。”
“我或许毁了七百八十八个家庭，但我也拯救了七千七万个家庭。”
他目光盯着白查帝喝出一声：“大师纵孽，就是犯罪，就是逆道，就是对不起山门万千信徒。”
白查帝声音威严：“他们有罪，也由天道和法律制裁，你再多的道理，也不是你草菅人命的理由。”
“你可以救人，但你没资格杀人。”
白查帝宛如神邸拷问着叶天龙：“天道循环，迟早有一天，杀人的你，会变成被杀的人。”
叶天龙反问一句：“什么是天道？”
白查帝朗声而出：“一切事，一切人，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叶天龙绽放一个笑容：“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手刃七百八十八人，大师又怎知道不是天道？”
叶天龙的回应宛如龙吟，既传达着坚定的含意，又有着无止无歇的气势，使他前行身形压力迫人。
想不到自己直指本心的叱问，不但没使叶天龙的气势有所衰弱，反到更加强大甚至理直气壮起来。
“你杀人是天道，那么，我出手也是注定。”
白查帝眼神在流露出些许欣赏之余，更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他修长的手指，忽然拈起七枚棋子。
一弹。 “嗖——”
七枚白色棋子像是利箭一样，直取走过来的叶天龙。
又快又急。
叶天龙脸上没有意外，在白查帝喝问的时候，他就早已绷紧了神经，所以棋子一来，他雨伞一垂。
随后一装，一转。
“啪啪啪——”
在雨伞的旋转中，七枚棋子相续杀到，带着庞大的力量。
只是杀气腾腾的七枚棋子触碰雨伞时，并没有来一场硬碰硬的冲撞，相反跟着雨伞旋转起来。
叶天龙没有击碎，也没有挡开，而是转动雨伞收住七枚白棋。
七枚棋子像是北斗七星一样，贴着雨伞不断滑动，但就是无法击破伞面，也不会掉落地面。
雨伞越转越急，七枚白棋也很快变成白点，
“嗖——”
下一秒，叶天龙雨伞一抖，七枚白棋一声锐响，宛如雨点一样打回了凉亭，直取白查帝。
“呼——”
见到白棋连成一条长龙击向自己，白查帝脸上流露一抹欣赏，随后抬起修长的左手，轻轻一挥衣袖。
七枚棋子顷刻落入他的衣袖，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没了声息。
“啪啪啪！”
当白查帝低垂飘飘长袖时，七枚棋子又一个接一个落下，还稳稳当当叠在一起。
虽然寒风吹拂，但七枚棋子就是不坍塌，好像一座小塔立着。
“终究年轻了一点，有失你九品的水准啊。”
白查帝如同一尊了然的佛陀，磅礴浩渺，他看着叶天龙笑了笑，正要说下一句时，脸色却忽然一变。
“啪啪啪——”
视野中，叠在一起的七枚白棋忽然碎裂，一个接一个变成粉末，堆积的棋子顷刻变成了一堆粉末。
寒风一吹，粉末‘轰’一声散开，沾染了白查帝一身。
白查帝眼中出现一抹不可置信的光芒。
以柔克刚，震碎而回，落地成灰，若说巧合也太巧合，若说是算准之后有意为之也太过骇人听闻！
叶天龙轻声一笑：“大师，不好意思，力道大了一点。”
“不过佛家追求尘归尘，土归土，七枚棋子做不成棋子，但依然可以培育草木。”
他轻声一句：“这也算是天道了。”
叶天龙笑意温润，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霎那间，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一刻的他，隐隐有白查帝的风范。
白查帝绽放一抹笑容，轻叹一声：
“赵帝天果然有一个好弟弟啊……”
第2455章 大慧无根
“赵老可好？”
在七枚棋子变成一堆粉末后，白查帝对叶天龙的威压就全部散去，还彬彬有礼邀请他过来一坐。
亭子虽然小，却藏着不少东西，一壶茶，两碟点心，几个生果，摆在了叶天龙的面前。
“我大哥还不错。”
叶天龙也没有扭捏，落落大方坐下：“操劳一辈子，最近开始享受了，每天跟土财主一样养花遛鸟。”
白查帝绽放一抹微笑，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随后轻声一句：“过得不错就好。”
“我十几年前就认识他了，他是一个让我敬佩的人，在我心里，他才是一个普度众生的人。”
“我曾跟信徒说过，赵帝天不是佛家之人，但他最有资格成佛。”
白查帝对赵帝天有着很高的评价：“可惜，天各一方，行走匆匆，十三年未曾再见一面……”
看到白查帝脸上有一抹惆怅，叶天龙忙笑着接过话题：“大师不用遗憾。”
“我大哥身子骨不错，你也还硬朗，真这么想念我大哥的话，其实可以去京城。”
叶天龙拉着家常：“我让他请你吃满汉全席。”
“很多东西，很多人儿，不是说要就要，说见就见。”
白查帝有着一丝无奈：“虽然心在红尘之外，可这皮肉是红尘之内。”
到了他和赵帝天这个地位，再也没有简单的自由，一举一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两个私下见面，必会引起无数势力猜测，以及作出反应，搞不好会改变宗教或东南亚格局。
叶天龙理解的点点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其实很好奇白查帝跟赵帝天的结交，想要问问白查帝如何欠赵帝天人情，不过出于礼貌最终没问。
“没错。”
白查帝轻叹一声：“特别是你大哥，如果我跟他的见面，会引起无数风波，那他会情愿不见我这人。”
“谢谢大师对我大哥赞誉。”
叶天龙拿起一个生果擦了擦：“是啊，我大哥作风跟我很相似，都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种人。”
白查帝手腕一抖，差点就把茶水倒了出来，默念两句佛言后，他看着叶天龙轻叹一声：
“你的确是一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同一辈中，也就只有华夏荣家的荣学礼可以跟你相提并论。”
“但你跟你大哥还是很大差距。”
“你大哥虽然也手染不少鲜血，可他是出于大局稳定需要，他的杀，是为了不杀。”
“而你，完全就是肆意妄为。”
他把一个茶杯推到叶天龙的面前：“七百八十八条人命，还没包括玉石公馆的一百五十六人。”
虽然叶天龙展现出足够的强大，也赢得白查帝的欣赏，可杀掉这么多人，白查帝还是有着惋惜。
叶天龙咔嚓一声咬了一口生果：“大师，这不公平啊，凭啥我大哥杀人是好的，我杀人却是恶的？”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杀了七百八十八，拯救了七千或七万八。”
他振振有词：“我的杀，其实也是为了不杀。”
“狡辩。”
白查帝手指一点亭外的风雨：“你大哥所为，就如眼前风雨，风雨过后，必是晴天。”
“而你，我现在看到的，是血流成河，是翠国混乱，是万丈深渊的黑暗，看不到光明。”
他的手指又缓缓落下，指向凉亭下面的深渊：“你们是毫不相同的。”
白查帝明确的表示，叶天龙纯粹是为杀而杀，追求的是丛林法则，赵帝天的杀，是守护文明。
叶天龙闻言轻叹一声：“说到底，大师是觉得我只会制造乱子，而没有结束乱子的能力？”
白查帝神情如水平静：“应该说，你并没有想过结束乱子，只求自己目的，未管他人后果……”
“大师，咱们打个赌。”
叶天龙忽然挺直了身躯，脸上有着傲然：“一个星期期限，一个星期内，我结束翠国的混乱。”
“如果没有结束，让翠国继续混乱下去，我放下屠刀，剃度出家，坐你席前弟子，永不入世。”
“一个星期后，翠国如果曙光重现，大师撇弃家国立场，全面支持我在翠国的任何决定。”
“可敢？”
叶天龙目光锐利，死死盯着白查帝的眼睛，他对翠国有了新的想法，所以他需要来自白查帝的支持。
“痴赌不是出家人该有的念头，可为了翠国八千多万民众，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白查帝和蔼一笑：“七天，弹指而过，叶施主要珍惜。”
叶天龙大笑一声：“大师放心，我美女未收，富贵未享，不会这么快出家受苦的。”
说完之后，他又一口喝完杯中茶水，揣了两个生果起身，要说的已经说完，再聊下去，就要仁义道德。
听到叶天龙豪气万丈的话，又看到他脸上的从容自信，白查帝不加掩饰的欣赏开口：
“无论你七天后能否让翠国重见曙光，你这份魄力这份身手都担得上年轻一代翘楚。”
白查帝抿入一口茶水：“哪怕你进入佛门，我也相信，最多十年，你就会精通佛法，成为一代高僧。”
“佛法……”
走出凉亭的叶天龙回头一笑：“大师，你难道真的觉得，七枚棋子化成粉末，只是展示我的身手吗？”
白查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又望向被身上残存的粉末，目光若有所思。
叶天龙笑着抛出一句：“大师，七枚棋子虽是我震裂，但真正让它们化成粉末的，是大师最后落子。”
“所以，我是罪人，还是大师是罪人？”
白查帝下意识沉默，不仅这句话难于回答，他还知道，叶天龙背后真正的意思。
他虽然杀了七百八十八人，可真正杀掉他们的，并不是叶天龙这个人，而是他们早已‘震裂’的罪行。
罪孽深重，让他们早已死去，叶天龙的刀，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白查帝想通了什么，叶天龙微微鞠躬，随后撑着雨伞离去。
“大悟无声，大慧无根。”
白查帝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不愧是天龙教主啊……”
第2456章 亚父
接下来的两天，叶天龙哪里都没有去，就呆在白马寺遥控指挥。
这期间，荣素素果然离开了叶天龙，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办什么事，只说还会相见。
叶天龙一度想要百里花查探荣素素的底细，但思虑一番最终散去这个念头。
荣素素对他没有敌意，还出手帮了他两次，也对他没有什么索求，自己去查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