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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江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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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尴尬。
  最后却是阿邵自觉的转过身去,彼时我甚至还未从羞愧中回神。
  我从水中起身,带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寂静。那水声让我不敢看阿邵,急匆匆的伸手去抓衣裳时,脚底打滑,我惊呼一声,整个人竟朝那木施撞了过去。
  那木施很陈旧,不曾上过漆,表面有些不平坦的小木屑大刺刺的横在那儿,若我撞上去,那些木屑定会刺进我的脸上。我这张脸虽不是极美,却向来受我爱惜,地上的水渍未干,我想稳住身体都不成,眼见就要撞上那木施,我慌忙闭上了眼睛。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整个人意外的落入一个怀抱中,我睁了眼,发现自己此时整个人都紧贴着阿邵,脸上顿时又火辣辣的。视线移到阿邵脸上,发现他已经闭着眼别开了头,我这才松了口气,慌忙推开他,稳住身体。
  “穿上衣服!”阿邵脸色虽有些紧绷,声音却威严十足,他身上的衣裳有些湿漉,显然是方才抱着我时被弄湿的。
  我混沌的思绪顿时清明,慌忙擦干了身子,抓过木施上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套在身上,而后颇为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你可以睁开眼了。”
  阿邵这才睁开眼看我,我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话尚未出口,他忽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我忙不迭的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心下暗叫不妙,也不知他的药熬好了没。
  拭去他嘴角的血迹,为他盖好被子后,我看了看狼狈的室内,又想起方才的事,脸上红晕又起,那种羞愧感怎么也甩不去。
  低低叹息了一声,我决定去看看药是否熬好,顺便唤人来将屋子收拾一番。
  这才刚开了门,就遇上了端着药来到门口的掌柜夫人。
  她见了我,笑得像朵花儿,道:“妹子,药我熬好了。”
  我伸手欲去接,却被她避开,她绕过我进了屋,见一屋狼狈,地上还有摊小血迹,顿时愣了,随即心疼道:“妹子,你这夫婿病得挺严重的啊,要不妾身帮你去找个大夫?”
  “劳夫人挂心了,大夫说他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我婉拒了她热情,走上前去,不容拒绝的接过她手中的药,客套道:“这屋内有些乱,麻烦夫人唤人来帮忙收拾一番,小女感激不尽。”
  掌柜夫人尴尬的笑了笑,转身便走了。不知为何,我虽感激她的热情,却对她十分排斥,尤其不喜欢她看阿邵的眼神,活像要把他吞下肚似的。小口的试了试药,觉得不烫口,我这才一小勺一小勺的偎给阿邵。
  药喂得极慢,直到掌柜夫人让人来收拾妥屋子,一碗药终于喂完,虽只喂进三分之二,我已经十分满意。
  阿邵刚离开小村时,我时常会想起他,一个人的时候更为想,渐渐的,想起他的时候少了,现在见了他,我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昏睡在床上的那个人与我认识的阿邵是否一样。
  晚膳是小二送到房里来的,我赏了他一快碎银,让他欢天喜地,开心不已。阿邵尚在昏睡,我一个人吃着那不算精致的饭菜,心头复杂无法言喻。
  入睡前我端了盆热水为阿邵擦拭身子,从前见惯阿邵赤膊的模样,刚碰触他的身体时还有些羞涩,渐渐也就变得坦然。
  为他换好衣裳后,我累及,只得趴在床沿小憩,不想次日一早我悠悠转醒时,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爬上了床,整个身子都偎在阿邵的怀中。
  我迷迷糊糊抬眼望去,见阿邵正幽幽望着我。
  我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
  备注:木施,就是古代的衣架子,也叫桁。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十一章】

  阿邵的面色仍旧十分苍白,病怏怏的,瞧着很是虚弱,却无端惹人疼。
  我想昨日那五两黄金花得不算冤枉,虽没能让他活蹦乱跳,但至少救活了他。他静静望着我,不与我说话,盯着我瞧得时间久了,竟不发一言,别开眼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试着动了动,见他没什么反应,正欲从他怀中起身,他揽着我的那只手在下一瞬便用了力,让我无从挣脱。
  他既不与我说话,又不让我起身,我不知他意欲为何,进退不得。
  他这人闷着不吭声时,就说明他这是生气了,可我想了又想,仍旧想不出到底哪儿惹着了他。
  想着想着,我心头愈发的不舒坦。
  我与他许久未见,从我救了他至今,他醒着的次数虽不多,却只与我说过一句话——且不说我曾与他相处了一整年,单说我救了他,他多少总该有句感谢吧?
  这人当真不知好歹!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忍耐力够好,可遇到了阿邵,那些都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控制。阿邵有伤在身,力气并无以往大,而我愤愤不平之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他的钳制,下了床。
  套着鞋走了几步,我又回了头,阿邵本看着我,见我回头,忙不迭的别开眼。我的心顿时就软了,温声道:“我去让小二给你送些吃的来,顺道去帮你煎药。”
  说罢,见他没吭声才出门,走时还不忘注意他的脸色,着实小心翼翼。
  煎药是个极为挑战耐性的活,三碗水熬成一碗,又要注意火候,让人十分头疼。
  我在客栈的厨房中熬药,心头却惦记着阿邵,也不知他吃了没?
  厨房中的一个伙计忽然失手打碎了个碗,啷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引得里头所有人都朝他那方向望去,我也不例外。
  给人打下手的,总容易招人骂,他自然是惹来大厨一顿好骂。大厨虽是在骂人,话里话外却并不多加为难,他安安分分的道歉,干净利索的去收拾那些碎片。
  有一块小碎片溅到了我的脚边,他过来捡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很是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眉清目秀,眉眼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他转身出去丢碎片时,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维弟。
  维弟是我伯父最小的一个儿子,却是与我最亲近的一个。我记忆中的他还停留在祸乱的那年,那时的他天真稚气,圆润可爱。
  壶中的药不知何时烧开,噗噗漫出了药汁,顺着壶口一直往下滑落,却在顷刻间被热气蒸干。
  药味充斥着我的鼻尖,让我无端的想落泪。
  药煎好时,已过了一个时辰,因站得太久,我的腰一阵阵发酸。伸手去倒药汁时,竟忘记用湿布去护着手,手刚碰到那药壶便被烫着,嗖得一声就收了回来。好在药没被打翻,否则我这一个多时辰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厨房里的人见我这般傻,碍于我是客人不好明着笑,大多别过头去捂嘴偷笑。大厨瞧了我一眼,颇为同情,而后大发慈悲的开口和方才打碎碗的伙计说道:“阿维,你去帮帮那位姑娘。”
  那叫阿维的小伙计听了忙上前来帮我滤出了药汁,放进托盘。
  我的眼泪一时间没忍住,倾巢而出。阿维听了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朝气。我想,若维弟或者,现在也差不多是这般大的年纪,或许瞧着要比他小些,因为维弟的脸圆润……恰巧大厨正在炒辣椒,我抹了抹泪,道:“无事,是被那辣椒味儿呛着了。”
  他憨厚的笑了笑,“咱们大厨炒的辣椒那是大大的好吃!”
  炒菜的大厨听了这话,没好气的笑吼道:“你小子就会说好话!”
  我莞尔一笑,端了药便离开了厨房,路过窗时,往里头瞧了一眼,阿维正认真的给大厨打下手。
  我知道他不是维弟,却很羡慕他,因为我也想像他这般,过得简单又快乐。我亦知道,像他这样的生活,在裴炎找到我时,就已经宣告结束。
  这争权夺势的日子一日不停,我就只能活得小心翼翼,更遑论什么简单快乐?
  进屋时,床上的阿邵已经起身,正坐在床沿上,小二送来的白粥和馒头都在桌上放着,丝毫不曾动过。也不知是不合胃口,和是因为别的什么。
  “早膳不合胃口?”我将药放在桌上,整好以暇的问。
  他听了也不反驳,起身之后,慢慢的走向我。因他身上的毒尚未全部清除,故而走路的步伐非常慢。
  我想了想,问道:“你打算先喝药还是先用膳?”
  他仍未回答,我皱眉,心里有些埋怨他。
  当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这般好声好气的,他反而给我气受,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本是拿着筷子的,想到这儿,情急之下将筷子“啪”得一声拍到了桌上。
  微微发泄了心头的不满之后,我忽又埋怨起自己来!想当年,我将他从死人堆里拖回去的时候,他不言不语我都不曾恼怒过,怎得现在变得如此这般了?
  就在这时,阿邵忽然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我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他抱得极为用力,险些让我喘不过气,许是他也察觉到了这些,遂稍稍的松开了些,却依旧抱着我,不曾松手。
  我心头此起彼伏,上上下下跳个不停。
  他的胸膛极为暖和,驱走了冬日的严寒,让我所有的情绪的平复了下来。我好似又想起了在小村的那些时日,他也曾像今日这般将我揽在怀中护着。
  此时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离开我一年又七个月零十天,终于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有一刹那,我甚至觉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碰触到阿邵冰凉的指尖时,我才注意到他此时的穿着十分单薄。我从他怀中挣开,想去为他拿外衣披上,他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我无奈的笑了笑,道:“你穿的太少了。”
  他倔着,就是不肯让我上前,无奈之下,我只好拉着他去拿挂在木施上的衣裳。衣裳是掌柜夫人送的那件,他也不嫌弃,自觉的穿在身上。
  穿衣时,握着我的那只手仍不愿放开,他手心的温度是那么的灼热,让我打心底的觉得暖。
  “先把药喝了吧,待会儿就凉了。”我望着桌上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药催促道:“我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时辰。”
  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他松了我的手,走上前去,端起桌上那碗药便喝了个底朝天,一滴不剩。
  我松了口气之后,方觉得肚子有些饿,遂上前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
  食物入腹,稍稍缓解了我的难受,再朝阿邵看去,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的香囊那么的眼熟。我下意识往自己怀中摸去,只摸到挂在胸口的那块玉佩,平日贴身收着的那个香囊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死死的瞪着阿邵手中的那个香囊,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嘴角勾出虚弱的浅笑,低声道:“这是你起身之后,我从床上捡到的。”
  我并不知昨夜自己是如何爬到床上去的……我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立刻伸手抢过他手中的香囊,拔高了声音,道:“那只不过是个香囊,你别胡思乱想。”
  说完,又觉得这样有些欲盖弥彰,可话已经说出口,没了回旋的余地。
  阿邵望向我,眸中的神色极为复杂,让我有些看不透,而后自怀中掏出了另一个香囊。我一眼便认出那是我做的香囊,香囊的布料并不精致,颜色染得也不大好,阿邵却将它保护的极好,像新的一样,反倒是我的那个在两相对比之下显得陈旧不堪。
  阿邵的指尖刻画着上头的花样,淡淡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呆愣住,嘴里的馒头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开春时,我回去找你,心头想着不管你是否愿意,我都要将你带在身边。可我到时,小村子俨然成了一座鬼村,房屋都化成了灰烬,我在那灰烬中呆了三天。”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在我终于心平气和的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时,你竟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而你,却那么的处之泰然。”
  我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馒头咽了下去。昔日我等了他七个月,他一直都没有出现,谁能想到我走之后,他竟会回那儿去寻我?
  他的话再次勾起了我的回忆,我又想起了大叔,想起了喜儿死去时的那张脸。
  那于我而言,是一场噩梦。
  我看向阿邵,很想问他在以为我死了的时候是否也觉得那是一场噩梦,一番欲言又止,这话始终没有问出口。
  默默的咬着馒头,半晌后,我蹙眉问道:“你是怀州人?邵府与你可有关系?”
  “无关,我祖籍邕州。”
  阿邵说得极为简洁,似乎不愿详谈,眸子幽暗,清晰的映出了我的面容。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也无心多去探究什么,脑子里只死死的记住了“邕州”二字。
  我的收抚上了胸口处,隔着冬衣却仍感觉到那块玉佩的存在。
  千里之遥的邕州,是我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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