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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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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 萧氏(中)
  谢澜晖勃然大怒,却听一人淡淡道:“礼待君子,不恶小人'1'。九娘,这次你做的过了,还不向三郎道歉?”
  碧梳仿佛见了救星一般,立即行跪礼,唤道:“夫人。”
  阿苒还在想这个酒酿是在说谁,却见一个梳着高高发髻的贵妇从里面慢慢走出,身后跟着三名美貌侍婢,之前去叫门的那名管事正目不斜视的躬身立在一边。那贵妇容貌与谢澜曦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眼角微微上挑,显得有些高傲,正是阿苒此次要见的那位谢夫人。
  谢澜晖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好歹是谢家三房的嫡长孙,陈郡谢氏几代书香,他祖父谢知瑥身为太常寺卿,本来就是掌管陵庙群祀,礼乐仪制与天文术数衣冠。要说精通诗词歌赋,谢澜晖远不如谢澜曦,但是谢夫人这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明面上看似乎是让那个萧家九娘给他道歉,其实则是在拐着弯说他是小人,让萧九别和他计较。
  谢澜晖脸上又青又白,强辩道:“道歉就不用了。既然是正经亲戚,大伯娘为何不让客人从正门入?我看碧梳那小妮子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藏了什么人呢?”
  碧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谢澜晖栽赃嫁祸的本事十年如一日。谢夫人红了眼圈,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也知道如今与往常不同,阿顽又是那种情况,前些天还有人行刺,我现在万事只求低调小心,九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不愿麻烦我们,宁愿委屈自己从侧门入,没想到却让你误会了。”
  谢澜晖见向来端庄稳重的大伯娘竟似有些摇摇欲坠,忽然心中一凛,此时的确不同以往,谢澜曦正伤势沉重,又是在谢府侧门边上,这人来人往的,若是传出去可不得了。恃强凌弱,忤逆长辈,给谢知瑥知道了,他那娇嫩的屁股少不得来个杠上开花,没准还是双花,三花……谢澜晖越想越害怕,连忙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朝谢夫人告了个罪,一叠声道:“不敢,不敢。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大伯娘千万不要生气。”又朝边上不明所以的小厮踢了一脚,一把夺过鸟笼,双手交到碧梳手上,转脸又朝谢夫人赔笑道:“大伯娘心尖上的东西,谁敢拿我跟谁急。”
  谢夫人神色恹恹道:“既然送给你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碧梳听了连忙就要往外推。谢澜晖仿佛烫着了手一般,飞快的缩了回去,连声道:“都是侄儿不懂事,大伯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侄儿这就去外头给您相一只唱得更好听的鸟儿。”一面说着,竟是连看都不看回头看一眼,火烧了屁股似的一道烟跑了。
  阿苒忍了好久才没笑出声。谢夫人收了恹色,淡淡道:“家门不幸,让九娘见笑了。”阿苒立即笑不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从车里走出来,向谢夫人行了一礼。
  谢夫人看了她好一会,才拢了拢头发,慢慢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阿苒跟在谢夫人身后,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湖边,穿过拱门,沿着长长的回廊走过花园池塘。谢夫人走路时目不斜视,她身后的几名侍女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这位稀世美貌的“萧家九娘”。
  谢府传承了上百年,底蕴非同一般,光是这些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其疏密、层次、藏露、虚实、呼应、明暗与曲直,无一不是出自名家手笔。能在繁华热闹的京中布置出一片巧夺天工的人工园林,任谁见了都会啧啧惊叹。譬如说那个湖中小岛上特意仿深山隐士搭建的竹林茅屋,小桥流水,静谧曲折,看起来一派仙气缭绕,就是南康长公主这等眼高于顶的人见了都未必能挑得出毛病。那些贵族子弟常年生活在名贵奢华中,反而更向往类似竹林七贤这般纵qing烂酒,肆意奔放的名士做派。
  偏偏阿苒觉得没什么,她在深山里生活了多年,山中奇景举不胜举;别说假山池塘,垂柳明湖,就是真正得流瀑寒潭,云崖深渊她都见惯了。那些花费万金从深山老林里运来的奇石紫竹,重金聘请巧匠打造的假山清池,在她眼里论瑰丽辉煌不如望天崖云起日落,论清幽淡雅不如自己阿爹亲手打造的山间小屋。假隐士遇上真隐士,只能说是班门弄斧;要是谢家拿金砖铺路白玉为栏,南珠做径银饼成桩,阿苒早就被击溃了。
  碧梳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其他几名侍女却越看越心惊。即使皇亲贵族第一次到这里见了都会震惊,眼前的少女却一脸淡定自若,仿佛走在自己家里一般。兰陵萧家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难怪谢氏嫡系会与萧氏联姻。她们原本不知道阿苒的来历,既然谢夫人说她是九娘,阿苒看起来又如此的高深莫测,她们便以为少女当真来自兰陵萧氏。
  谢夫人将阿苒请到内室,令云鬓玉环上茶后,直接屏退左右。整间房中只剩下她与阿苒两人。到了此时,谢夫人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望向阿苒道:“你知道我与他定下的暗语,想必你见过他了?”
  阿苒觉得小谢失踪了这么久,谢夫人作为母亲心里一定很着急,可对方脸上还是不紧不慢,心里不免有些纳闷,点头道:“是的。”
  阿苒将怀里的玉佩取了出来,放在矮桌上。谢夫人脸上神色微动,伸手拾起那枚玉佩,抚摸了片刻,又放了下来,推回到阿苒面前。阿苒有些不明所以,谢夫人不再看她,只是端起茶盅,自行分茶断水。
  阿苒有些着急,刚要开口,谢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那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终于有些明白小谢为什么会说谢夫人有点严厉了,之前见到她时阿苒还觉得纳闷,明明看起来那么优雅端庄的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无形的威压,迫使人不得不顺从。阿苒并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
  谢夫人亲自端起一杯茶放在阿苒面前,用一种询问今夜是否会下雨的语气,随意问:“他现在如何?”
  阿苒道:“不是很好。”她注意到谢夫人的眼皮抬了一下,“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勉强能走路。我本想背着他下山的,但小谢说怕路上会遇上伏击,要我先来府上报信,再带人去接他。”
  谢夫人的呼吸变得有些厚重,但很快又压抑了下来,道:“我想知道更详细的。”
  阿苒原原本本的将她是如何捡到谢澜曦告诉了她。望天崖上斗智斗勇,以及云霞镇上被人盯梢的事也一并说了,只是略去了进京路上遇见南康一行,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王遇刺与谢澜曦没有关系。她与谢夫人不熟,只想等见到小谢之后,再寻个机会告诉他。谢夫人听得很仔细,甚至和小谢一样,都会不自觉用手指叩击桌面。
  阿苒有些忐忑的望着她,谢夫人沉思了好一会,才抬头道:“阿顽还有别的话要你告诉我么?”
  阿苒想了想,道:“还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说是‘桂花蜜很甜,是时候拿出来待客了。’”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现在出发,通宵赶路的话明天晚上就能见到小谢了,他一个人在山上,我有点不放心。”
  谢夫人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道:“记住,你现在是兰陵萧氏的九娘子,要叫我姑姑。你冒了这么大风险,连夜赶来报信,已经很累了。等会用了晚饭,就好好休息。我需要布置一下,明天一早就能出发。”顿了顿,又道,“阿顽是个很坚强的孩子,那么凶险都能挺过来,也不差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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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出自元末明初道人洪应明所收集整理儒家中庸、道家无为以及释家出世思想所编著《菜根谭》,原文为: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对君子恭敬不难,难的在于恰到好处的去对待;对小人严厉不难,难的在于以一颗包容的心去宽恕。本文架空,时空错乱之处,不可深究。
  65 萧氏(下)
  阿苒的到来,在谢府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这位谢家九娘不仅出身高贵,还生得美貌,早就有好事者去打听。兰陵萧氏与京城谢家往来并不多,谢澜晖抓耳挠腮等了半天,才打听到萧九原来是谢夫人六堂弟萧梵贤的小女儿。
  萧梵贤之父萧乃庐与谢夫人之父萧乃庭一母同胞,只不过萧乃庐命不太好,不到而立之年就去世了,没多久其妻崔氏也跟着病死了。萧乃庭得知后,特意将萧梵贤接到膝下抚养。萧梵贤早慧,与大伯父一家感情极好。那萧梵贤成人后,娶妻山阴贺氏,便是由萧乃庭之妻王氏亲自挑的侄媳妇。萧梵贤感念伯父一家恩义,贺氏又温柔贤淑,成亲后琴瑟和谐,两人陆续生了两子一女。萧九娘出生后不久,高烧三日不退,贺氏照顾得心力交瘁。萧梵贤心疼爱妻,待九娘身子好了以后,特意携妻子泛舟江上,以舒抑郁。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船到江心忽然起了风浪,一家四口连带仆从悉数溺死江中。只剩下九娘因年纪太小,病未痊愈被留在家中。一时间有传言道此女生来不详,克父克母克兄,就算将来长大了也没人敢娶。萧夫人闻言大怒,道:“人言可畏,稚子何辜?更何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鼠目寸光之辈,又哪里配得上我萧氏女儿?”一面亲自将九娘接到膝下抚养。
  这件事在当时还挺轰动,就连远在京城的谢家也知道了。谢为安击节赞叹岳母的高风亮节,连声道:“娶妻当娶王氏女,琅琊王家果然名不虚传。”谢夫人得知后,又羞又气,这话放在别人身上说也就算了,当女婿的这么说丈母娘,只能说谢为安艺高人胆大,酒醉胡话多。
  谢澜晖左思右想,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事情平息过后,就再也没有萧氏九娘的风声传出。按理说,这么一个绝色尤物,兰陵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应该啊。当然,萧夫人若是怕当年的谣言影响到九娘将来的婚嫁,这些年特意低调行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谢夫人为人处事就极为低调,不动声色就把他给坑了。以女窥母,只怕萧夫人的手段更厉害。
  他没完全见到阿苒的真容,但问了好几个见过的人都说美得倾国倾城。谢澜晖坐立不安,就差没去打听阿苒睡在哪儿了。其母吴氏得知后,立即将他叫了过来,一根玉指点在他眉间,恨铁不成钢道:“你也不动动脑子,那萧九什么时候来不好,偏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谢府?你那个大伯娘不仅亲自款待,还想要将咱们谢家的传家玉佩送给她,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谢澜晖呆呆的问:“这说明大伯娘喜欢她呗。”
  吴氏哭笑不得,柳姨娘生得那个孽种一点就透,还劝着柳姨娘不要打萧九的主意,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却是反了过来。阿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她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终究骂不出口,只叹了口气,仔细解释给他听:“谢氏传家玉佩只传族长。你五曾叔公重任族长时,当场将玉佩转赠给了大公子。这玉佩是不能送给外人的。你大伯娘当了这么多年的宗妇,难道会不知道?我看啊,八成是大公子不好了。你大伯娘心肠黑着呢,想要拿自己娘家的孤女冲喜。以前淮……”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压低声音接着道,“淮山郡主那时候,不就是你大伯娘看不上她吗?人家堂堂一个郡主,京里还有太后撑腰,西北那边还有个封王的亲哥哥,模样又生得好,就是脾气差了点,但人家小姑娘对咱们家大公子可是一片痴心啊。要是嫁进来,大公子说往西,她绝不会往东。这样的媳妇儿,她都看不上,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无依无靠的萧九?”
  谢澜晖还是不明白,又问:“可那玉佩不是只能传给族长吗?她就算嫁进来,也不是族长啊。”
  吴氏都快给自己儿子蠢哭了,深吸了两口气,又喝了一口茶,才道:“这只是表个态,再说大公子要是留下了骨血,可不就是将来的族长?按我说,他要是死了才好呢,别祸害了人家姑娘,万一没怀上,或者生下来的是个女儿,你大伯娘还不得要过继?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我得赶紧给你把亲事订了,不能再由得你胡闹下去。”
  谢澜晖哭丧着脸叫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吴氏都懒得理他了,谢澜曦要真没有留下儿子就死了,谢夫人肯定不愿他在地下孤零零没有香火供奉,要过继也是过继孙辈了。二房的谢澜暙去年才成的亲,侄媳妇肚子都四个月了。阿笃之前也太过胡闹,好好一门亲事给搅了。倒是柳姨娘那个骚狐狸不知几辈子修的福气,竟然生出了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谢令安前两天还和她说要给谢澜昭准备入仕了,可阿笃至今还没个正经差事呢。吴氏越想越觉得脑仁疼,无力的抚着额头,对谢澜晖道:“总之,不许你去招惹那个萧九,就算她生得比仙女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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