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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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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许久未见,吃过东西自然有许多话说。尉迟晓提起唐碧有孕之事,唐瑾笑道:“陛下哪里等得及,这事一早便和来劳军的消息一道送来了。”
  “而今碧儿也将为人母,想来刚见她时还是个活泼爱动的小姑娘。”尉迟晓微有慨叹之意。
  “现在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唐瑾揽过她,于耳际轻语,“什么时候我们也有个孩子?”
  余下夫妻二人浓情蜜语,不便多提。
  日升日落,转眼便是第二日。
  次日,尉迟晓醒来不见唐瑾身影,帐内也空无一人。她正垂眸思量,外面我闻听小姐醒了,打帘进来服侍。
  尉迟晓由着她梳头穿衣,问道:“王爷呢?”
  “王爷半夜就带兵出去了。”
  “半夜?”
  “嗯。”我闻肯定的点了点头。
  “知道去哪了吗?”
  “不知道,这军中规矩大得很,问了一问也没人告诉我,还碰了几个软钉子,我就不敢乱问了。”
  “不问也好。”
  尉迟晓梳洗已毕,出去见了宇文锦,问过要在此地修整的时日,再便没有旁的事。
  她依旧回到唐瑾的帐中,随意拿了本书来看。帐中简易的书架其实就是一个三层隔板的木架,上面放的也都是《尉缭子》、《司马法》一类。尉迟晓手里拿的便是一本《吴子》,因不是批注的版本,册子也很薄。她有心无心的一页一页翻着,当看到“得之国强,去之国亡” 一句时,大帐的帘子被掀起来。
  黑光铠上有一道道暗沉的斑驳,唐瑾手中提着头盔,鬓角有些散乱,但面上尽数透着喜色。腰间挂着的是那柄镶嵌了三颗玉髓的宝剑,他随手解了塞给跟进来的木通,这一抬手便看见手上有凝结的血块血污。木通接了剑拔出来擦亮,对剑刃上的血迹习以为常。竹沥跟着给唐瑾卸了甲,又打水给他擦脸擦手。
  尉迟晓见他除了手上的几道细痕以外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
  “等急了吧?带人去断了天安城的水源,回来的有些晚了。”唐瑾的语气仿佛只是出门访友晚了回家的时辰。
  天安城是天锁山下的重城,依山而建,正建在天锁山通往离国腹地的要道上。拔不下天安城,任谁也别想过天锁山,除非长了翅膀能从入云的高峰上飞过去。
  唐瑾身为三军统帅,截断水源这种事哪里需要他亲自来做?不过,当着竹沥和木通的面,尉迟晓没有说话,仅是含笑对他点了点头。
  唐瑾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吻,“我和诸将军还有些事要议,你昨晚有没有睡好?要不要再去歇一会儿?”
  尉迟晓道:“不了,我看今天阳光倒好,想出去走走。”
  “那让我闻和苍术陪着你,别出营去。”
  尉迟晓点头应了,便转身出去,腾出地方给军议之用。
  ——————
  军营中四处守备森严,到处都是营帐的影子,除了巡逻的士兵和操练的校场也寻不出一个可看的地方。校场又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校场外面由两人高的木栅围成,四方都有站岗守卫的哨兵。
  在这样无趣的地方,尉迟晓却真如于叠翠园一般漫步。远处山峦叠嶂,莽莽苍苍,高耸的山峰在云端失去了踪影,露出的山麓如同穿着白裙的贵女,傲慢的俯视着苍生。
  军中诸人都知道她是泉亭王妃,十分礼敬,便是到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守卫的兵士也只是客气的提醒。
  我闻见这四周都是一样的草地黄土,便寻话来说:“小姐可知道一桩趣事?”
  “什么事?”尉迟晓问。
  “昨儿我听说,王爷与那耶律峦第一次交锋,那耶律峦不识好歹,笑话我们王爷面若好女,还大言不惭的说:若是王爷肯嫁与他为妻,便放过巽军一马。小姐,你猜王爷说什么?”
  尉迟晓掩了口中的笑意,问道:“说了什么?”
  “王爷说:‘我家中已有正妻,亦绝不再娶。不过,若是耶律将军愿意入泉亭王府做一婢女,或许唐瑾可以考虑一二。’小姐你说王爷厉害不厉害?耶律峦说要娶王爷为妻,王爷却说他只配为奴为婢。”
  尉迟晓笑说:“可是什么好话?值得你这么骄傲的来讲?”
  我闻微怔,仔细一想果然不对,娶男子为妻怎么会是好话?一时羞红了脸。
  尉迟晓只笑,“罢了罢了,确实是桩趣事。”
  她又走了半晌,对营区布置大约心里有数。尉迟晓见此时日已中天,差不多也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想来诸位将军也该散了,便往回走。
  尉迟晓回去时,正巧诸将方从大帐中出来。诸将见了泉亭王妃自然一一见礼,尉迟晓还过礼,待众人走了便打帘进去。
  帐内,唐瑾手中正握着一张打卷的字条,想是哪里来的密报。尉迟晓扫了一眼不便多问,只进去坐下,由着我闻张罗中午的吃食。
  唐瑾放下手中的字条,对尉迟晓说道:“兑国的消息,卢将军遇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唐摭言》卷一:“述进士上篇”有唐太宗幸端门,见新进士,缀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彀中,指射箭所能及的范围。入彀中,就是进入了一定的范围,达到了一定的目的,进一步引申为契合。
  2。霍将军:指霍去病将汉武帝御赐的酒倒入泉中与众将士共饮的故事。
  3。“得之国强,去之国亡”:出自《吴子·论将》。

☆、银汉星落

  听到卢江遇害时,文珑以为听差了,不由问了一声,“什么?”
  轩辕舒将战报给他。御书房敞开的大门召进了室外的阳光,战报的白纸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文珑逐字看完,在心中长长的哀叹。一代骁将最后没有死于战场,而是被毒杀了。
  离国人买通了卢江身边的亲卫,在他的饭食中下毒。卢江在毒发的痛苦挣扎中一剑斩了害他的近侍,最后笑叹一声“回不去了”,就倒在了浑浊的血水中。
  “现在是跟随卢江同去的木柳在守新语,”轩辕舒语焉似叹,“宛将军死了,没想到银汉竟也会这么去了。”
  文珑起身,走到轩辕舒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长揖,“臣请出战。”
  他已有八年没有说过这句话了,以至于轩辕舒听到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最近为了那件事不是一直在服药,能行吗?”轩辕舒补充道,“木柳虽然年轻,但我看她领兵还颇有一些本事。”
  文珑道:“陛下可是忘了?当年陛下盛赞微臣‘胆力绝众,才略过人 ’。微臣时刻不忘与陛下金瓯无缺之约,还请允许微臣尽一份薄力。再者,木子青虽有治军之能,却是经验不足,对付呼延延宁这种沙场老将恐力不从心。”
  “不然飞云还在不群军中,总会有办法的!”轩辕舒说。
  文珑有一点笑,略显无奈,“陛下要飞云在呼延延宁的严防死守中,绕到新语城,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轩辕舒沉吟,他亦知道此时恐怕非文珑不可了,只是……他到底有点担心。大约半刻,轩辕舒忽然一拍御案,“好!朕命你即刻整军奔赴新语!朕等你与不群大破离军,咱们在大明城不醉不归!”
  文珑再拜,“陛下,臣以为此次前往新语城所重不在守城,也不在夹击,而在诱敌。”
  轩辕舒听了这话,眼中立时闪了精光,“此话有理,所谓‘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现今如果再用夹击之法,离国已经有了防备,确实不妥。对诱敌一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臣以为……”
  君臣二人密议,自是语不传六耳。
  文珑领命出了御书房,未知迎面正见单烨走过来。三五步内,两人已近在咫尺。文珑倏尔不知该怎样开口。
  单烨依旧是太仆的黑色皂衣,她问道:“银汉死了,是吗?”
  那样轻的一问,文珑点了点头,“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我知道了。”单烨轻轻的舒出一口气,似叹非叹,“我去告诉日冉。”
  她与文珑见了平礼,回身去了。望着她愈走愈远的笔直背影,文珑觉得在这位并不欣赏男人的太仆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打算次日动身前往新语的文珑,离开应天城回府收拾行囊。得知公子将赴疆场,秋月眼睛倏然就红了。
  “哭什么!公子是去沙场立功!”秋月被自家大哥喝斥。冰壶很少在文珑面前插话,这一喝多半是他也觉得此行不祥的缘故。本来也是这样的道理,若说过去文珑银枪宝马,所向披靡,去沙场自然是立功,而今公子能不能策马奔袭还是两说,这一去岂不是……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文珑抹掉秋月眼底的水珠,“别担心,冰壶也跟我一起去,没事的。”
  秋月用力点头,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证明公子的话是对的。
  文珑对冰壶说道:“你让门子上备马车,我还要出门一趟。”
  文珑坐着靑篷的马车,出了坊间便往凝脂轩去。
  今日的凝脂轩和往常一样,大门处有几位来买胭脂水粉的姑娘出入,屋里两个伙计正在卖力的推荐适合客人的胭脂。飞絮亦站在柜台旁,正和一位熟客说着刚进的黛螺,抬眼看见文珑来了道声“抱歉”,将客人交给了伙计。
  “公子最近不是忙吗?怎么这时候来了?”飞絮引文珑到内间奉茶叙话。
  文珑就着待客的椅子坐下,“是有些事要和你说,才这时候来的。”
  “公子是有何事?”
  “我这几天要离开金陵一趟,可能一年半载回不来。”
  “要去那么久?”飞絮若喟叹一般说道,她眸中凝起浓浓的不舍之色,那颜色像是青金石的颜料几欲从眼中滴出来。
  “是,这次不同往日,卢将军遇害了,朝内暂时难以调出可用之将,因而我要往新语城一趟。”
  “公子去领兵?”飞絮不受控制的拔高了声音。
  “是。”文珑平静温和的说。
  “公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军旅劳苦,喝风饮沙的岂不是要了公子的命?”飞絮越说越激动。
  文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什么,我以前也常带兵在外,再说作为将帅我多半是在后方统筹大局,无碍的。”
  “可是,公子……!”
  “你只管放心,陛下还派了太医令与我同去,不会有事的。”文珑道,“我来是叮嘱你几句,也是让你放心。等我回来,咱们的事……”他在飞絮耳边低语,唇角的笑容若春风拂柳柔软荡漾。
  飞絮面上一红,眼睛就酸起来,“公子……”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他承诺的郑重。
  飞絮这才点了头,“那公子也保重,出门在外……”她想嘱咐几句,又想起文珑常在外面是不用她嘱咐的,便又红了脸。一时又羞又悲,倒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文珑软语安慰了一阵,解下随身挂着的一枚丹桂荷包塞进她手里,“这个收好,等我回来之后必拿聘礼来换。”
  “公子……”飞絮忽悲忽喜,衔着泪的眸子不由又透出一点羞涩的笑意。
  文珑又嘱咐了她保重等话,说了有半个时辰,才依依告辞。
  ——————
  回到府上,已有人等候多时。
  文珑见到墨夜时没有意外。
  黑色的皂衣似乎尤为趁这位冷面的廷尉,墨夜站在文珑面前,向他问道:“银汉怎么死的?”在这初秋时节,文府前院阔大的院子里一时能听见萧瑟的风声。
  “毒杀。”文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了他。
  墨夜与他对视,凝聚的眼神中没有一丝要表达的情感。风卷着落叶绕了几圈,伴随着木樨园内桂树的香气,甜甜的桂香竟让人闻到了悲凉的气味。
  时光仿佛驻足不前,墨夜问道:“……他……死的时候,痛苦吗?”那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文珑想起今天在战报上看到的内容,却说了相反的话:“那毒很烈,饮下即亡,没有什么痛苦。”
  “……是吗?什么话都没留下么……”最后一句轻得仿佛只是在问他自己。
  “听送信回来的人说,在前一天银汉曾经说起京中故人。”文珑决定将谎话说到底。
  “是吗。”又是这样一句。墨夜垂下眸子,道了句“多谢”就走出文府。
  第二天启程时,文珑听说墨夜早上出府时眼睛是血红的。不过,他并没有在送行的人群中看到这位廷尉。文珑明白墨夜今天是没用心情来为别人送行的,他向诸位同僚道别,带着一队人马打马向北行去。
  ——————
  天锁山下乘风大营绵延百里,即便从天锁山上望去,也难看到尽头,尤其又是此时已经入到夜里。乘风大营中营火抖动,四处哨兵巡逻一如往日,锁甲的金属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这个时间士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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