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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周作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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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是从生命的本能的角度出发的。日本学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像鲁迅那样站在亚洲人的角度,站在被压迫者的角度来理解尼采。鲁迅很敏锐地看到了尼采世界最核心的东西,并把它视为人自我超越的动力,他的反抗意志在尼采思想的启示下获得了一种形而上的力量。与鲁迅不同,周作人视野里的西方文明,除了个性精神外,最吸引他的是其中所散发的知识的力量和道义的力量,鲁迅侧重于行为的一面,周作人则注重知识的一面。侧重于行为,当然就具有很强的使命感,思想的张力就不同凡俗;看重知识,则文风便沉稳,即便是抨击时弊,内在的情致,依然有文雅之气。所以,读鲁迅的文章,是有朝气的,文采亦昂扬不已,如狂风吹来,读后被强烈地撼动着;而周作人则不急不躁,舒展自如,似湖面的柔风,温和的气氛飘然而至。但那时尚无后来的绅士气,情致属于青年式的,所以思想的锐气,依然暗藏其间,只不过没有汪洋恣肆的气派罢了。与鲁迅发表《摩罗诗力说》、《人之历史》、《文化偏至论》同时,周作人发表了《论文章之意义暨其使命因及中国近来论文之失》和《哀弦篇》等,可说是对鲁迅思想的一个呼应。这些文章,思想与鲁迅颇为接近,论证问题也有力度,但不及鲁迅文章内蕴那么博大,这显然是未受尼采气质影响之故。从那时兄弟俩所发表的文章中,可看到精神的某种相近性。其一,强调精神对一个民族的作用,如:鲁迅呼唤精神界的战士,主张立人;周作人亦认为“众生之有魂气”甚为重要。其二,注重对域外个性文化精神的吸收,批判传统思想的陈腐气。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中国落后的根底,对儒学思想进行了很猛烈的抨击,主张用个性意识与旧俗抗争,如鲁迅之强调引入“摩罗”精神,周作人则告知人们广泛接受域外进步文学。其三,蔑视洋务救国,主张文学救国。洋务运动对中国社会的开化,其作用是不可小视的,周氏兄弟的留学,其实亦是洋务运动的结果。但洋务运动忽略了人的精神启蒙,乃其一弊。周氏兄弟对其“重其外,放其内,取其质,遗其神,林林众生,物欲来蔽”,给予纠正,并以文学启蒙意识来左右之,可谓一种较好的提示。两人同时看到了文学对陶冶人的性灵的价值。但这种文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载道之作,它是个性的自由意识的性灵之光,是人的文学,爱的文学。周氏兄弟把他们所学的知识,用到了文章之中,虽行文颇古奥,在社会未引起什么轰动,但这是两人思想重要的起点,没有这个先声,便不会有后来两人更深入的社会启蒙工作了。
  读那时兄弟俩的文章,鲁迅给我的印象,一直深于周作人。坦率说,鲁迅在自然科学史、文学史、哲学史方面所下的功力,是很大的,思想也较为严密。他已初步具有了科学意识和自由主义哲学意识,这一点十分重要,他的文章的背后,支撑着一座精神的高山,那些对人的历史进程的论述,对西方浪漫诗学的介绍,都是深刻的。这些文章少有年轻人的轻浮、狂傲和极端主义情绪。那是一团团火炽成的生命之光,散着异样的热力。康有为、梁启超之后,鲁迅的文章大概是最有力度的奇文,今天读它,其感召力依然那么强烈。周作人给人的印象,是另外一种样式。我读他的文章,对其读书之多、之广是惊异不已的,其知识的广度,可说超过其兄。但他不像其兄在生命哲学与个体体验上那么深入下去,故力度被其广度所掩,冲击力便弱了许多。周作人是佩服其兄的,鲁迅的风格,只可认同之,向往之,但却不易学之。这一点,在以后的道路中,看得更为明显了。
  在域外的几年,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值得一提。这便是与章太炎的接触,随他读书。鲁迅与周作人在日后的文章中,均有所提及,现在看来,这在两人的生活中,也是很有影响的事情。
  章太炎是辛亥革命前夕,中国学界影响最大的人物。他的国学根底很深,为晚清以来汉学界的一代宗师。章太炎系章炳麟的号,又名绛,浙江余杭人。他于1899年出版了著名著作《訄书》,后几经修改,反清排满的内容越来越浓。那时能看懂章太炎著作的青年很少,连周作人这样的杂家,后来提及这位学人,也很是尊敬,对其学识亦仰视着。不过在鲁迅眼里,章太炎的业绩并不在于他的学术,而是革命的精神。1903年,章太炎在上海《苏报》上发表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邹容著〈革命军〉序言》诸文,公开与保皇党论战,后被捕入狱。但他大义不减,在狱中表现出耿耿的学人风范,其诗其文,泽被华夏,一时成为世间绝妙文章。周氏兄弟是很钦佩太炎先生的。1906年,太炎先生出狱后,到了日本,主持《民报》。他不断在报上撰文,与诸种保守势力斗争,文章大气磅礴,很受青年注意。周氏兄弟对这些也留意得很,每有佳作印出,辄争相购阅,彼此呼应,确有心向往之的感觉。1908年,章太炎在《民报》社主讲《说文》,所开设的课程,很受欢迎,听者甚众。鲁迅兄弟当时和许寿裳等人住在一起,留学生中的事情、消息也较灵便。不久,他们便获得了一个听课的机会。每周日上午,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共8人,持续有一年的时间。周作人回忆时写道:
  往民报社听讲,听章太炎先生讲《说文》,是一九○八至九年的事,大约继续了有一年多的光景。这事是由龚未生发起的,太炎当时在东京一面主持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一面办国学讲习会,借神田地方的大成中学定期讲学,在留学界很有影响。鲁迅与许季茀和龚未生谈起,想听章先生讲书,怕大班太杂沓,未生去对太炎说了,请他可否于星期日午前在民报社另开一班,他便答应了。伍舍方面去了四个,即许季茀和钱家治。还有我们两人。未生和钱夏(后改名玄同),朱希,朱宗莱,都是原来在大成的,也跑来参加,一总是八个听讲的人。民报社在小石川区新小川町,一间八席的房子,当中放了一张矮桌子;先生坐在一面,学生围着三面听,用的书是《说文解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讲下去,有的沿用旧说,有的发挥新义,干燥的材料却运用说来,很有趣味。太炎对于阔人要发脾气,可是对青年学生却是很好,随便谈笑,同家人朋友一般。夏天盘膝坐在席上,光着膀子,只穿一件长背心,留着一点泥鳅胡须,笑嘻嘻的讲书,庄谐杂出,看去好像是一尊庙里哈喇菩萨。中国文字中本来有些素朴的说法,太炎也便笑嘻嘻的加以申明;特别是卷八尸部中“尼”字,据说原意训路,即后世的昵字,而许叔重的“从后近之也”的话很有点怪里怪气,这里也就不能说得更好;而且又拉扯上孔夫子的“尼丘”来说,所以更显得不大雅驯了。[15]
  许寿裳回忆这一段学习的情形时,这样说道:
  章先生讲书这样活泼,所以新谊创见,层出不穷。就是有时随便谈天,也复诙谐间作,妙语解颐。其《新方言》及《小学答问》两书,都是课余写成的,其体大思精的《文始》,初稿也起于此时。我们同班听讲的,是朱蓬仙(名宗莱),龚未生,钱玄同(夏),朱逷先(希祖),周豫才(树人,即鲁迅),周起孟(作人),钱均夫(家治),和我共八人。前四人是由大成再来听讲的。听讲时,以逷先笔记为最勤;谈天时以玄同说话为最多,而且在席上爬来爬去。所以鲁迅给玄同的绰号曰“爬来爬去”。
  鲁迅听讲,极少发言,只有一次,因为章先生问及文学的定义如何,鲁迅答道:“文学和学说不同,学说所以启人思,文学所以增人感。”先生听了说:这样分法虽较胜于前人,然仍有不当。郭璞的《江赋》,木华的《海赋》,何尝能动人哀乐呢。鲁迅默然不服,退而和我说:先生诠释文学,范围过于宽泛,把有句读的和无句读的悉数归入文学。其实文字与文学固当有分别的,《江赋》、《海赋》之类,辞虽奥博,而其文学价值就很难说。这可见鲁迅治学“爱吾师尤爱真理”的态度![16]
  不管鲁迅当时具体接受了些什么思想,我想,与章太炎那里获取的国学知识,显然是不少的。他后来偶撰古文时所表现出的大气,与深谙“小学”很有关系。周作人在古文化修养的成就,章太炎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人生能遇到一位博学的老师,是幸事。章太炎与周氏兄弟的关系,在中国学术史上,是值得书写的一页。从老师到弟子,他们后来的道路之不同,其中可感叹的,并不少。章太炎以后,中国鲜有这类的国学大师,而周氏兄弟,一脚踏着西洋文化的船,一脚踩着国故的沃土,东西文化交汇着,已有了新型学人的风骨,这或许便是历史进化的缘故。
  我常想,正当周氏兄弟全力以赴进行翻译工作,钟情于域外文化的时候,为什么选择了随从章太炎读古书的道路?这其中,大约也有革命因素在吧?章太炎是反异族压迫的,他自然在国学中,倾注了许多爱国的东西,所谓还原汉文明的精神正是。尽管周氏兄弟已有了很强的反传统的叛逆感,可对故国文明深切的东西,依然抱有留恋之心。在留学前,兄弟俩便很注重搜集故乡野史杂文,对笔记小说之类情有独钟。但具体的朴学训练,尚未有过。随章太炎读书,可说是极好的补偿。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确是存在的。尽管周氏兄弟在骨子里,后来与其老师有着本质的区别。章太炎一生教过的学生甚多,但成就最大的,无疑是周氏兄弟,可他晚年手定自己的弟子录时,却没有鲁迅兄弟的名字,殊为怪事。师生之间后来的隔膜,在此便可略见一斑。
  我觉得章太炎是中国学人中最有尼采气质的人。虽然他究竟看过尼采的什么著作没有,已难知晓,但他的放荡不羁,轻蔑世俗之气,是一般文人少有的。他读史书,不像一般儒生那样随着古人走,而是站在高高的文化之山,笑谈古人诸弊。如谈中国文学史,不仅经典烂熟于心,主要是对诸朝诸家的人性弱点,看得颇深。他说唐代人如何不及汉,明清小品文如何缺少大家风范,骈体文在汉如何高伟,而唐以后衰落乃民风所致。我以为有趣的是,他把尚武的精神,也运用到文学批评中。认为人性健全,体魄健壮,则文学的景观亦阔大。后来文风萎靡,异族入侵是个原因,而人性的弱化,缺劲健之力,乃是其弊的根本。这样的观点,在治学中不断涌出,对周氏兄弟的感染,想必是不小的。鲁迅对魏晋文学的钟爱,倡明“汉唐气魄”,似乎让人看到章太炎的余音。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周氏兄弟拜章太炎为师之事,或可明白心灵暗有相通的一面。几年之后,当辛亥革命爆发,中华民国成立,章太炎受聘于国民政府,很受孙中山器重。那时鲁迅也到了国民政府的教育部工作,这都不是简单的历史巧合。两个均有尼采风骨的人,最后同行于革命之列,实有必然的一面。至于后来章太炎远离民众,反对白话文,参加“投壶古礼”诸事,与鲁迅的道路之不同,则属后话,文学史家,对此自会有较明确的阐释。
  鲁迅永远感怀的,是章太炎的革命业绩。他觉得先生的伟大,实不在经学与小学之类的学问中,而是其作为革命家的那段英雄史。周作人大约也赞同此点,但更主要的,是敬佩于他为学术献身的精神。周作人描述与章太炎交往的故事时,记下了兄弟二人与老师的友谊,也把太炎先生学品勾出,很是有趣:
  这也是在一九○八年的事,大概还在去听讲《说文》的前几时吧。有一天龚未生来访,拿了两册书,一是德人德意生(Deussen)的《吠檀多哲学论》的英译本,卷首有太炎先生手书“邬波尼沙陀”五字,一是日文的《印度教史略》,著者名字已经忘记。未生说先生想叫人翻译邬波尼沙陀,问我怎么样。我觉得此事甚好,但也太难,只答说待看了再定。我看德意生这部论却实在不好懂,因为对于哲学宗教,了无研究,单照文字读去,觉得茫然不得要领。于是便跑到丸善书店,买了《东方圣书》中的第一册来,即是几种邬波尼沙陀的本文,系麦克斯穆勒博士的英译,虽然也不大容易懂,不过究系原本,说的更素朴简洁,比德国学者的文章似乎要好办一点。下回我就便顺告诉太炎先生,说那本《吠檀多哲学论》很不好译,不如就来译邬波尼沙陀本文,先生亦欣然赞成。这里所说泛神论似的道理,虽然我也不甚懂得,但常常看见一句什么“彼即是你”的要言,觉得这所谓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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