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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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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很开心,从没觉得酒这么好喝。我头脑发热,身体轻飘飘的。
    我像是有些醉了,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15

    一醒来就看见天花板,古旧的天花扳。我马上明白这儿不是自己的房间。我抬起脑袋,发现自己躺在榻榻米上,穿着昨天离开工厂时的那身衣服。
    “哎呀哎呀,你可算是醒了。”
    我闻声扭头一看,葛西三郎正在刷牙。像是在他家,居然是奢侈的两居室。我慢慢起身,只觉头痛欲裂,大概是宿醉的缘故。肚子很胀,脸上火辣辣的,左眼下面像是肿了一块。看看桌上的闹钟,已经过了七点。葛西九概也在准备去上班了。
    “昨天后来怎么了?”
    葛西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了过来:“果然不记得啦?”
    “根本不记得。”
    葛西一脸为难地挠挠头:“先去冲个澡吧,昨晚太闷热了。”
    “嗯,好。”我揉着脖子刚要进浴室,忽地瞥见跟前的镜子,不禁大吃一惊。我的左脸肿了,眼睛下面还有些黑。“怎么回事?”我指着镜子问。
    葛西面无表情地说:“等你洗完再告诉你。”
    我舔舔腮帮内侧,果然有点铁腥味。奇怪!我转转脖子。我究竟和谁打架了?或者光是挨了打?
    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葛西正在打电话。“嗯,已经起来了,这会儿洗完澡出来了,不,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现在跟他说。好的,明白了。’
    放下电话,他叹了口气:“是班长。”
    “班长干吗打电话?”昨晚班长没来喝酒,因为谁都没叫他。
    “大概是芝田他们说的,也担心酒井的情况呀。”
    “酒井?他怎么啦?”
    葛西做了个夸张的吃惊动作:“真的不记得了?”
    “不是说过了吗?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
    “不是卖关子,只不知道该怎么说。简单说,就是你和酒井干了一架。”
    “干了一架?又是跟那家伙?”我有些扫兴,脑袋越来越疼,“他怎么惹我啦?”
    “惹事的是老兄你!”
    “我?没搞错?”见葛西摇头,我又问,“我说什么了?”
    “简单说就是你的心里话吧,昨晚可让我们听了个够。”
    “我到底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了?”
    “看样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葛西叹了口气,“你小子把咱们厂的人全给训了一通。”
    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全训了一通?这不可能!”
    “事实就是你说了呀。说我们既没上进心也没工作欲望,只是得过且过,脑子里想的只是怎么随大溜,怎么偷懒,怎么掩盖自己的无能——大概就是这些。”
    我有些想起来了,的确像是说了那些话。
    “你还这么说来着:不顾自己的无能,去埋怨别人积极工作;不能理解别人的工作,就自我安慰说反正人家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工作时懊丧自己发挥不了独创性,可实际上一点也不努力,也不想努力提高创新能力。”
    我忍不住想喷饭。他不像是在胡说,太概我确实说了这番话。说得还真不赖,没记住当时的情形还真是遗憾。
    “最后,你小子又发了豪言壮语,说要改变上班环境,要一扫温吞体制,把厂子变得让偷懒怠工的人难以容身。怎么样,想起来没有?”
    “不记得了,大概说过。”
    “当然说了!刚开始大火儿觉得你喝多了都忍着,可也不能一直不说话,终于,酒井火了。你也不记得挨他揍了?”
    “哦,我摸摸左脸,是被那家伙打了。“只有挨打的份儿,惨呀!”
    “只有挨打?”葛西的声音高了八度,“胡说!要不是我们拦住,你小子早把他打死了。”
    “我干吗了?”
    “不是干吗了,挨接打后你马上站起来还手,打在他左眼那儿……”
    我看看右手,怪不得食指和中指指根微做发烫。
    “大概没料到你会还手,酒井大意了,一下被打倒在地,然后你小子就开始狠命踢,我还以为自己做噩梦了呢!接着你拿起桌上的酒瓶,想往他头上砸,我和芝田他们拼把你按住。你还不肯放下酒瓶,大叫:“这种人渣就是欠揍!”
    “没搞错吧?”我又一次看看自己的手。听他这么说,我记起了一点点,可元论如何都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冲动。“真难以相信。”
    “这话该我说。”葛西说,“然后你小子就睡着了,是我把你弄到这儿来的,还得阻止酒馆的人去叫警察什么的,累死我了。”
    “对不起了,我真那么干了?”
    “我也想说那是瞎掰。”
    我不得不想了。最近我觉得自信心日增,对事物的看法和以前相比也有很大的变化,但无法解释这种异常行为。
    我不得不面对一直回避的问题——阿惠的疑问:如果把脑全部换掉,那还是你吗?
    “喂,阿纯,究竟怎么回事啊?”就告诉我一个人也不行吗?最近厂里大伙儿都在厌恶你,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也可以说变得让大家害怕,我也一样。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消除我们的不安?”
    对于昨天的疑问,我终于找到了答案。轻狂的矢部以及大家害怕的不是别的,正是我。
    我和葛西一起去上班,车间里我们组的工人基车上到齐了。各种机器杂乱地堆着,中间放着一张大会议桌,周围摆着一圈折叠椅。人们坐着,有的打牌,有的边喝从自动售货机买的咖啡边聊天,等着上班铃响。
    “早!”葛西跟大家打招呼。几个人条件反射似的回应,之后却跟平时有些不同。大家看到我的脸,表情像冻结了似的,马上把视线挪开,打牌的开始收拾扑克牌,聊天的喝完速溶咖啡把纸杯扔进纸篓,纷纷默不作声地拿起安全帽,脸色阴沉地散开了。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我对葛西说。
    “不是跟你说好几遍了吗?”他回答。
    上班铃响了,我刚要朝车间走去,胳膊被轻轻挡住了。一看,班长像吃了黄连似的一脸苦相。我说了声“早上好”。
    “你过来一下。”班长明显不高兴。
    进了办公室,走到班长的桌前,芝田已经等在那儿。我刚想打招呼,见他的表情也和班长一样,就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从芝田那儿听说了,真是大吃一惊。”班长坐下抬头看着我说,荧光灯照在他的防护眼镜上。
    “抱歉惊扰您了。”
    “说是同伴间闹事,总算没惊动警察,可差点就出大事了你知道吗,要说酒井揍你一顿还能理解,但正好相反就……”
    我沉默着低下头,无言以对。
    “这件事就暂且装我心里了。先出手的酒井也不对,不过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他没来,大概下周会来上班。”
    不想把事情闹大。太概是不想让其他车间的人知道他被我狠揍了一顿。我也见好就收。
    “以后绝不能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再惹事的话,我也护不了你。”
    “我会注意。”
    “还有,”班长的语调起了微妙变化,“你昨晚说的话我也听说了,虽说是酒后胡话,不少人在意呢。在大伙面前道个歉?”
    “道歉?我?”我吃惊地抬起头,“暴力先不说,对于我的言论,为什么要道歉?我确实是借着酒劲说的,但认为自己没说错。如果大家不服,那就在不喝酒的情况下正式地讨论好了——当然,非暴力地讨论。”
    “别这么来劲!”班长拉下脸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确实,对你从医院回来后的干劲,我也佩服,同样时间内干的活儿总有别人的两倍。”
    “不是我干活快,是别人无用功太多。”
    “我知道。可是我说阿纯,任何事情很多时候重要的是和别人配合。就拿在马路上开车来说,堵车时不能自己一个人加速,对吧?得考虑和周围的协调——”
    “眼下咱们车间与其说像堵车,不如说更像胡乱停车。”
    我这说法像是戳到了班长的痛处。他停顿片刻,皱起眉头:“你不愿低头?”
    “我认为没必要。我是想把工作环境变得更好,为什么要向堕落的人道歉?”
    “好吧。”班长厌烦似的点点头,“我不勉强了。但你别忘了,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一个人生存。”
    “有时候一个人更好。”见他似乎说完了,我说声“告辞”,站起来想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到他办公桌前。他抬起头,射来询问的眼神。
    “我的报告怎么样了?前几天我问了设计部的人,说是好像还没送过去。不是交给上面了吗?”
    “哦,那个呀,”班长一脸阴郁,“我还没看。想看来着,总忙这忙那的……”
    我觉得自己的脸扭曲了。没看那份报告,就是说——他不会看今后我提交的任何东西。多么怠慢.多么无能!因为太忙?他明明还有时间和女工开无聊玩笑。
    无疑,希望破灭的表情写在我脸上。班长脸色难看地摇摇头:“你小子变多了。”
    “啊?”
    “你变啦。原来你小子可不这样。”
    又来了。出院后,这话我不知听多少遍了。“不,其实什么都没变。”说完,我走了出去。头隐隐作痛,一定是昨晚的酒在作怪。

    16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久违地和阿惠一起上街。我没跟她说厂里的事,免得她白白担心。我自己也不愿想得太深。
    阿惠这么安排了今天的行程:先是购物,简单吃些东西后接着购物,之后看电影,然后一连聊电影一边正式吃饭。我说,真紧凑呀。
    “得把空白填上嘛。”穿着无袖杉的阿惠耸耸肩笑了。
    说是两个人一起购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花在她选衣服上了。她从数不清的衣架前一头钻进去,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堆里一件件挑选。
    当她消失在第二家店的试衣间时,我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是在挥霍时间,这么过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在家读书。
    可以前的我从没对此感到痛苦,看着阿惠像时装模特儿般一次次换装,从中挑出最合适的衣服,这曾经是我的一大乐趣。为什么今天会不快乐呢?
    “这件怎么样?”拉开帘子,阿惠穿着春秋裙出现在我面前。
    “合适,”我拼命挤出笑脸,“真的很合适。”
    “是吗?那就当第一备选啦。”帘子再次拉上。
    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蔑视她的情绪流露出来,转而去想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从没觉得和她约会不快乐。
    就这么逛着商店,路上偶遇隔壁的小伙子臼井。和他一起的是个四十来岁、感觉亲切的女人,他介绍说是他母亲。
    我们进了旁边的咖啡店,重新自我介绍。他母亲低头致谢:“悠纪夫平时承蒙您照顾。”她像是有事到东京见老同学,顺便来看看儿子。“我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再回去,可这孩子不愿带我去他住的地方。”她说的是母亲理所应当说的话。
    “难得来这儿,就不想天天待在那小房间里了。干吗不给我找栋宽敞的屋子呢?”
    “你爸爸说年轻时还是刻苦学习的好。”
    “太过时啦,这种想法。”臼井把冰茶喝完,小学生似的用吸管去吹杯底的冰块。
    什么刻苦学习!我差点儿笑出来。我光为付那间小屋的房租就千辛万苦了。他花着父母的钱,大学也不好好上,天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这也叫刻苦学习?真是笑话。
    “哟,买东西了呀。”阿惠看见了他们俩放在一边的纸袋。
    臼井的母亲点点头:“好容易来一趟,我买了个包,给他买了套西服。”
    “真羡幕呀,我父母可是很久没给我买东西了。”
    “要我说还不如给钱呢。”臼井悠纪夫说,“给钱不就能自己买西服了吗?可老妈就是不听,非要买。”
    “不是绐你足够的零用钱了嘛,让妈妈买不行吗?”
    “品味不同呗,让我挑自己喜欢的不就行了。”
    “哎哟,给你买的很合适哟。”
    他们母子的对话也让我觉得无聊,我说了句“我们该走了”,便站起身。臼井的母亲想去结账,我拦住她,付了我们那一份。
    “都是命啊。”跟他们道别后,我边往外走边说,“生在他那样的家,还是生在我这样的家,并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你羡慕他?”
    “没觉得。”
    这天看的电影是时下热门的娱乐大片,讲的是少年主人公坐时光机冒险的故事。我俩以前就期待这部片子,约好了一定去看。结果我大失所望,故事情节了无新意,人物形象也乏善可陈。电影放了三十分钟我就觉得无聊,哈欠连连,阿惠大概也会失望,我想提出退场,先试探地看了看她的侧脸,却有些吃惊。她正两眼放光地沉醉在画面里,看到惊险的场面——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紧握双手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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