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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村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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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一剩下的商店是彼得·巴瑞的,在东隅那边。彼得能持续下去的惟一理由是住得比较接近辛恩隅的康福人会跟他买……所以或许你会说,」法官冷冷地说,「除了甜美的回忆以及传统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让其他新英格兰地方的人去欢迎可恶的纽约客和剥削者,我们一个也不要。」
  「除了你。」客人说道。
  「嗯,我可以算边缘人,」辛恩法官微笑道,「特权分子。我和芬妮婶婶,正是如此。」
  「这是我第三次听你提起芬妮婶婶,」约翰尼说道,「芬妮婶婶究竟是谁?」
  「芬妮婶婶?」法官似乎很讶异,「芬妮·亚当斯婶婶,教堂的另一边就是她的房子。尖细的悬垂设计,是这附近少数硕果仅存的老式房子。」
  「芬妮·亚当斯……」约翰尼陡然坐起,「那个无师自通的画家?」
  「没错。」
  「芬妮·亚当斯婶婶是辛恩隅的人?」
  「在这里出生的。她的画大部分是关于这个山谷的。芬妮婶婶相当不错,我听说。」  
  「好得很!」约翰尼踩着四隅路,看着小教堂的后方。他可以凭着花团锦簇的花园,辨认出老式的新英格兰房子。
  「一直到她丈夫——哥斯·亚当斯,他是她的表亲——去世了之后,她才开始接触绘画。她现在惟一的亲人是费立兹·亚当斯,是她的侄孙,在喀巴利当律师。她很寂寞,我猜想。」
  「听说她是个传奇的老女人。我是否能见见她?」
  「芬妮婶婶?」辛恩法官骇然,「不可能会错过她,尤其当她听到你的祖父是霍瑞斯·辛恩的时候。庆典游行就在她家前面,因为她是最老的人。你会发现她和这附近的老女人没什么不同。她们都是这块土地的一部分,对自己花园里的每一个植物以及农地形态了若指掌。她们比男人长命而且似乎……她们就像围墙内的石头一样是不能被摧毁的。」
  「她一个人住?」
  「独自一人。自己做家事,针线活,烹饪,腌制食物——她们就像蚂蚁,这些老女人;她们的日常行为是出于本能。」
  「唔,可恶,」约翰尼说道,「谁处理她的事业?」
  「她自己,」法官笑道,「她上星期卖了一幅画得到一千五百元。『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画出来,』她说,『如果人们笨到要花钱来看原本只要用上帝赋予人类的两只眼睛就可以免费看得到的东西,就让他们付出高价。』费立兹·亚当斯处理她的合约,但他会立即告诉你合约里没有一个字是她不知道的。她在圣诞卡、壁纸及纺织品图案设计上赚了一笔钱。有大城市的商人想要剥削她,她就拿来一些苹果饼及她亲手萃取的奶脂——她养了一条泽西乳牛,她每天挤两次奶并把大部分的奶送到学校去——使得他在还搞不清楚的时候就同意她的条款了。」
  「她怎么处理她的那些钱?」
  「一些用于投资,其余的都花掉了。若不是她,山缪尔·希诺几年前就必须去找另外一间教堂了。他惟一的收入是靠芬妮婶婶捐献的,他的太太伊莉莎白担任我们的小学老师。此外好几年来是由芬妮婶婶补足本镇大部分的年度赤字。以前是我在做的,」法官苦涩地说,「不过我的收入已不比从前了……现在一切都要靠芬妮婶婶的涂鸦了。」他摇摇头,「比我强。她大部分的笔触都好像孩子画的。」
  「你对艺术的评论可真是毫不留情。」约翰尼遥望亚当斯的产业,「我相信辛恩隅一定会以她为荣。」
  「以她为荣?」法官说道,「那个老女人是辛恩隅出名的惟一途径。她是我们全体存在的那部分中,惟一可以使我们的自尊免于一败涂地的人。」
  辛恩法官从摇椅里站起来,拍拍他那珍珠灰的鲨鱼皮外套并整理他的巴拿马帽。为了独立纪念日的活动,他今早仔细地换了衣服,那是他的本分,他感到好笑。但约翰尼认为他对这每年一次的角色乐在其中。过去三十年来,他年年都对辛恩隅发表七月四日的演说。
  「时间还很多,」法官取出他的大金表后说道,「游行是定在中午十二点,介于两次挤奶时间的中间……我看到彼得·巴瑞今天开了店门。昨天钓鱼之后就匆匆忙忙的,约翰尼,你还没有机会参观辛恩隅。让我们走一走,消化米丽的早餐。」
  由喀巴利到康福的镇高速公路总长三十五英里,其中通过辛恩隅的这一段叫做辛恩路。辛恩隅与四隅路在镇中心相交,沿着十字路口就是所有村里的居民,分在四个区里就像在切蛋糕一样。
  在十字路口的每一个角边都在地上插了一个弧状的花岗石标志。法官住的那一部分是村中的绿地,标志上写的是西隅,字母都已经快要磨平了。
  除了绿色是村里的财产之外,整个西隅都属于法官。在那里矗立了辛恩楼,建于一七一六年——有常春藤蔓爬的梁柱门廊,法官告诉约翰尼,是在独立战争之后才加上去的,那时梁柱成了建筑的风尚。在房子后方有一个建筑,比大楼还要古老,充当车库。那原本是个马车房,更久以前,法官说它是殖民地式的奴隶宿舍,就在一七一六年建筑物的现址。
  「奴隶制度没有在新英格兰持续下去并不是因为道德的因素,」法官神秘地说,「而是因为气候。我们的冬天害死了太多高价的黑人。印第安人也没有成功。」
  法官的七百亩地已经两代没有耕耘了;枯萎的树木长到车库的几米之内。房子周围的花园像一个小型的丛林。房子本身有一层灰色的污垢,仿佛生病了,正如村里大部分的房子一样。
  「我祖父的房子在哪里?」约翰尼问道,这时他们正穿过辛恩产业周围的栏栅,「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要看一看。」
  「呃,很久以前就没有了,」法官说道,「那时我还年轻。它原来是在四隅路,伊萨白家后面。」
  他们踏上村里的绿地。在这儿青草是健康的,旗杆闪耀着新漆,飘扬在上的国旗是崭新的,革命大炮以及通向亚夏豪·辛恩纪念碑基座的三级花岗岩阶梯都被清洗过并挂上旗帜。
  「太可惜了。」约翰尼说着,一边想象它的模样。
  「我今天就要在这里传道,」法官说着,把脚放在第二级阶梯上,「老亚夏豪于一六五四年从北方带领人们远征,屠杀了四百个印第安人,在这个地方替他们不朽的灵魂祷告……早安,凯文!」
  一个人拖着一台生锈的除草机穿越十字路口。约翰尼所能想到的是曾经在北朝鲜稻田中绊倒他的一具尸体。那人又高又瘦,穿着一身棕色,戴着棕色的帽子,帽檐懒懒地耷拉在棕色的耳朵上。甚至连他的牙齿都是长而棕色的。
  那人成节状地向他们踉跄前进,好像他是用线绑起来的。
  他碰了碰帽檐向辛恩法官致意,推着除草机走过西隅的标志,让它嚓嚓地顺着绿草地前进。
  法官瞥一眼约翰尼后就跟了上去,约翰尼尾随在后。
  「凯文,我要你见过我的一位远房亲戚,约翰尼·辛恩,凯文·华特斯。」
  凯文·华特斯刻意地停下来。他小心安置好除草机后转过身来,这才第一次正眼看约翰尼。
  「你好。」他说道。一说完他又启动了。
  约翰尼说道:「啊。」
  「这就是我们的方式,」法官说道,然后他抓着约翰尼的手臂引导他走到路上,「凯文是我们的维修部。镇上的管理员、学校和镇公所及教堂的警卫、正式的挖墓人等,住在那边半山腰上,芬妮婶婶家再过去。华特斯的房子是这附近最古老的之一,建于一七一二年。凯文的屋外厕所是他独立完成的杰作。」
  「这就是凯文。」约翰尼说道。
  「孤零零在世界上。凯文惟一有的就是那间旧房子以及他身上的衣服——没有车,甚至连马车或手推车都没有,是这附近真正的穷人。」
  「他从来不笑吗?」约翰尼问道,「我不认为我曾经见过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除了在军队的掩埋场之外。」
  「可能凯文认为没有什么值得笑的,」法官说道,「就我所能回想,辛恩隅的青少年称他为笑脸华特斯。当他还是婴儿时从一辆农场马车上摔下来,从此就不是很正常。」
  他们穿越辛恩路走向南隅。本尼·哈克,他拥有转角的屋子。辛恩法官介绍,他不仅是当地的治安官,他还是消防队长、镇代表、税捐稽征员、学校董事会成员,法官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他也卖保险。
  「本尼必须保持忙碌,」法官说道,「他的太太爱拉在生最小的孩子时死了。他的母亲,莎琳娜·哈克,替他管家,但莎琳娜已经相当老而且重听了,三个孩子必须自己照顾自己。嗨,乔!」
  一个身材结实穿着牛仔衣的男孩,无精打采地在辛恩路上朝着哈克家走去,很好奇地看着约翰尼。
  「哈罗,法官。」
  「本尼·哈克的长子,乔——康福高中一年级。乔,这位是辛恩少校。」
  「少校?」那男孩让约翰尼的手停在半空中,「一个真正的少校?」
  「真正的前少校。」约翰尼笑着说。
  「喔。」哈克家的男孩转身走开。
  「你今天起得不嫌早吗,乔,就一个夏日早晨来说?」辛恩法官愉快地问道,「还是想到今天的活动使你太兴奋了?」
  「都是玉米。」乔·哈克踢着摇摇晃晃的栅门,「我多么希望能带着我的点二二和艾迪·潘曼去打猎,但爸要我去找欧维利要一份工作。我明天开始做——帮他挤牛奶。」
  他走进哈克的屋子砰地关上门。
  「你今天可要好好地准备讲稿来打动那个孩子,」约翰尼说道,「那是什么招牌?」
  在本尼·哈克家隔壁有一间漆成红色的护墙板并且拉上白色的百叶窗的房子拘谨地竖立在阳光中。前院中有个招牌写着彼露·普玛——古董和旧物。每样东西都需要油漆。
  「唔,这是个企业。」约翰尼说道。
  「彼露糊口的。偶尔在夏天里卖一些东西,当喀巴利和康福间有人车往来的时候,但她主要是经营小规模的古董物件邮购业务。彼露是我们的知识分子,在鲤鱼角有一些艺术家朋友。她一直设法要芬妮·亚当斯婶婶对他们产生兴趣,但没成功。芬妮婶婶说她不知道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因为她根本不懂艺术。那几乎气死彼露了,」法官格格笑道,「与一个全国知名的艺术家做了一辈子的邻居,却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那是欧维利·潘曼。」
  「法官,不要把我介绍成辛恩少校。」
  「好吧,约翰尼。」法官平静地说。
  他们已经转过分隔普玛家和潘曼农场的石墙,并且通过小农舍朝着大型红色的谷仓走去。一个高大的汗涔涔的人穿着工作服站在谷仓门口,正擦拭着他的脸。
  「原谅我不能握手,」——当法官介绍约翰尼时他说道——「正在清理肥料槽。米丽让你吃得还不错,是不是,法官?」
  「很好,很好,欧维利,」法官回答,「麦伊有消息吗?」
  「似乎喜欢海军远超过务农,」欧维利·潘曼说道,「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在海军里,另一个懒得一无是处。」他吼着,「艾迪,过来这里!」
  一个高高瘦瘦的十七岁男孩,两手红通通的,由谷仓里面现身出来。
  「艾迪,这是法官从纽约来的亲戚,辛恩先生。」
  约翰尼说声哈罗。
  「哈罗。」艾迪·潘曼应着。他不悦地一直看着地面。
  「你明年毕业之后想要做什么,艾迪?」辛恩法官问道。
  「不知道。」潘曼家的男孩说着,还是盯着地面。
  「说得好,不是吗?」他父亲说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快乐。你继续把那些挤奶机器清干净,艾迪。我马上就过来。」
  「听说我们这里明天会下雨,欧维利。」艾迪一言不发地消失了之后,法官说道。  
  「是呀,可是气象预测说夏天是干燥的。」那高大的农夫对着无云的天空皱眉,「再一个干燥的夏天就会使我们完蛋了。去年九月我们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玉米,雨来得太晚了。而且二期收割的干草也撑不到圣诞节,干草少得可怜。如果再度发生……」
  「永远不要去做农夫,」他们走回辛恩路时法官说道,「这是欧维利,在穷人之间拥有这附近最好的农场,有优良的瑞士种、英国种及荷兰种乳牛,产量大约有十罐,而他能不能再撑一年都是个问题。对胡伯特·赫默斯、莫顿·伊萨白及司格特家就更惨了。我们正在慢慢凋零,约翰尼。」
  「你真的让我不能不说了,法官,」约翰尼抱怨道,「突然我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
  「图谋?」法官显得无辜地问道。
  「你知道的,要我到这里来,这样你可以像一个杨基叔叔般地对我训话,输一些血液到我的血管里。可是你比我还要坏。」
  「我有吗?」法官喃喃说道。
  「你差一点把我带回尘封己久的盲目爱国主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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