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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番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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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暻一怔,近乎惊喜地说:“二弟,什么?” 
“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聂熙喘息着,竭力平静地问。 
聂暻不料他忽然提起这事,身子一僵,过一阵才说:“都过去了……你在想什么?” 
聂熙冷冷道:“你发誓,不是你杀的他。” 
聂暻沉默良久,却什么也没说。 
聂熙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静静闭上双目,脸色平静如水,却有一滴冰冷的水珠缓缓流过眼角。 
聂暻提起老皇帝之死,本没了心思。见聂熙如此,便柔声道:“二弟……对不起。”他叹口气,把聂熙微微捞起一点,随意抹点药膏在聂熙身后,然后半伏在聂熙身上,身子一挺,就待刺入那具朝思暮想的身体。 
“砰!”一声闷响,似乎是钝器击中人体的声音——那是一双足以斩断金石的手,重重击打在他的胸膛。 
聂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下的聂熙,口中血水涌泉般汩汩而出。 
最后的时刻,聂熙猛然发作,竭尽全力一抬身,双臂猛然挣脱束缚,狠狠撞上聂暻的胸膛,竟然硬生生击断了他一根肋骨。 
朱若华的解药果然有用,昔日无与伦比的战神,毕竟恢复了一点点内力。聂熙当年武学修为堪称天下无敌,这时虽然只恢复微不足道的一点,短暂的一次内息凝聚,已经足够在关键时候致命一击。聂暻武功虽强,正是心醉神迷、毫无防范的时候,自然抵挡不住。 
聂暻吃力地撑着身子,迷糊了一会,似乎才明白过来,茫然想要说什么,口中却流下了更多的血水。他几度张嘴,终于嘶哑地发出声音。 
“二弟……我……只是爱你……”他有气无力地伏在聂熙身上,温热的鲜血一路流淌过聂熙的脖子。 
聂熙听着哥哥艰难破碎的呼吸声,一时间心痛如绞,忽然想起了聂暻的话。 
如果我会死去,但愿是你动手…… 
聂暻挣扎了一下,还是不能起身,就这样毫无力气地压在聂熙身上,断断续续地喘息:“二弟……你……爱我么……哪怕一小会。”他衣襟上的白梅清气混了血腥,变得凄迷异常。聂熙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那日的雪地。 
聂暻一身素罗长袍,在雪地里手持梅花独步沉吟,容止摄人,风骨清华。 
那时候,他说,梅花不如聂大郎。 
爱他么?哪怕一小会? 
聂熙身子一阵痉挛,似乎灵魂随时会离开这个毫无意义的躯壳,竟不能说出一句话。 
他微一沉吟,轻轻把聂暻的身子推到一侧,手掌摸到他嘴边一片湿漉漉的,知道那是聂暻的血,心里便泛过一阵悲伤。 
聂暻重伤之后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竭力抓住聂熙的手,嘴吃力地微张着,固执不舍地发出语意模糊的声音。 
好半天,聂熙才听清楚,他在说:“不许走……” 
聂熙的耳朵嗡地一声,身子微微一晃,随即沉默地轻轻掰开聂暻痉挛无力的手,摸索着解去自己双足的束缚,再摸了一件衣服穿上。 
趁着还没有被发觉,这是唯一的逃走机会了。朱若华所约的半个月后子时,但愿还有用。 
聂熙站了起来,摸到小几边,收好那瓶药丸,心里泛过一阵感激。要不是朱若华赠药,自己这时不知会如何。若她知道这药的结果是聂暻受了重伤,会欢喜还是痛恨呢? 
聂熙静静苦笑一下,取过床脚放着的拐杖,又刻意取了一双干净鞋子带上备用。正要出去,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一愣之下,知道是聂暻挣扎着滚下了床。随即脚上一紧,却已被聂暻死死抓住。 
聂暻微扬起头,吃力地说:“不许走……咳咳……呃……”他忽然激烈地抽搐了一下,拖得聂熙也是一阵摇晃。聂熙觉得腿上忽然变得湿漉漉的,心神一阵颤抖。 
聂暻的性情,再艰难也不会流泪。所以……那潮湿的液体,是皇兄的血。已经重伤得这样、呕血不止了,聂暻却还是死死地不肯反手。 
聂熙闭了闭眼睛,命令自己多想一想父亲和林原的死亡,以及今日暴毙的多条人命。抓住他的这个人,从骨到血都是毒液浸泡过的,这个人的爱,只有占据、绞杀、毁灭,却没有温情。 
不要心软,一定不要心软。 
他沉默一阵,一横心,也不管聂暻,一步一步往前走。 
聂暻肋骨伤势甚重,无力起身,却又拼死不放,被聂熙拖出了丈余,身子撞到门槛。 
“二弟……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他固执地慢慢说完,晕迷过去,手指无力地卷曲着。聂熙腿上负担一轻,心里却猛地一沉,觉得被什么锋利的刀狠狠剜了一下。 
他仰起头,近乎凶狠地忍下眼中热辣辣的感觉,略一定神,一步步走了出去。 
满地血腥都已凝固,夜色正浓,万籁无声。 
半个月转眼过去,聂熙在夜色中静静等候。 
一身是血的他走出停云阁没多远,就被值夜的侍卫发现。还好只得一人,他逮了这侍卫引路,索性躲到了御膳房的大梁上,安安稳稳呆着,夜深人静时候才下来弄点吃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聂熙的眼睛还是不见好,内力却偶然能凝聚一点。那侍卫却被他扔进了荷花池灭口。 
他原本体质甚好,人又年青,这次大病之后,什么都想清楚了,反倒恢复极快。数数半月之约已经到了,聂熙抓个宫监掩护,偷偷摸到了追月亭,躲在亭子后面的假山洞子里。 
御膳房中人偶然也会议论宫里局势,他才知道外面轰传宫里进了刺客,皇帝受了轻伤,吴王不幸被掳。如今全宫封锁,到处搜拿刺客。还说皇帝龙颜震怒,吩咐务必捉拿刺客、找回吴王。 
聂熙没料到当日的兄弟之争变成这样的情形。聂暻到现在还维护着他,不免令他十分意外,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如今传言倒是说聂暻只是轻伤,可聂熙回想起那时候的奋力一击,纵然他内力恢复甚浅,绝非常人所能禁受,更何况聂暻当时毫无防范。到底皇帝伤势如何,实在难说了。 
二弟,你爱我么?哪怕一小会。 
不,哥哥,我不爱你,永远不。杀死父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你的爱……不值分文。 
聂熙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个答案。 
也许,林原死后,他已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了,而聂暻弑父的消息,更把他对血缘的留恋连根拔起。他的心,早已变成荒凉的弃置物,没人会在意。所以…… 
谁也不爱。 
谁也不用爱他。 
他的心,要牢牢用铁石包裹起来,再不会为什么人痛苦。 
只要他能活出去……一切都会不同。 
聂熙现在想来,自己并非没有野心,可当初要他手段做尽与聂暻争夺皇位,的确是万万做不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清楚,所谓真实,总是明白得残忍的东西,之前那些令他不忍的羁绊也就此一刀两断了。朱家未必有什么好心,也许想利用他做个傀儡吧,不过能有让人利用的本钱,便一定有利用别人的机会。 
昔日和聂暻的天下之局,大约聂暻认为已经完结了,对聂熙而言,却只是个开始。 
纵然风波重重,天下纷纷,他再不容任何人控制他,再不为任何人低头。 
——某种意义上,聂熙毕竟流着和聂暻一样的帝王之血,抛去那层感情的纠葛之后,大抵两人想法并没有太多不一样。 
那日难得一次内力凝聚,此后丹田又是空空荡荡,形同废人。聂熙每天服药,效果却再没那么明显了。记得朱若华说过要连服足足一年,看来也急迫不得。朱若华定能料到此刻的聂熙在哪里,既然还没人找上门,大概她并不打算为丈夫报仇。希望子时之约依然有效。聂熙静静抓住怀中的药瓶,倾听着远处的每一点细微动静,等待子时的到来。 
夜越来越深,聂熙心里思绪万千。忽然听到缓慢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分明是向着追月亭方向。聂熙心下忍不住一跳。 
这人脚步不重,只是每一步都走得甚慢,不知何故。难道……他在小心迟疑? 
就听那人走得近了,衣衫微响,似乎在亭子里坐下,轻咳了一声。聂熙耳朵灵光,听出这人动作并不轻快,不禁疑惑:难道朱若华就派了这样一个不甚管用的人来接应他?如今宫中戒备越发森严,可怎么出得去? 
就听那人嘶声道:“欲与东风相伴去。”聂熙一听,顿时愣住,暗暗苦笑不已。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朱若华派来接应的人,竟然就是昔日奉聂暻之命暗中保护他的靳如铁。想起洗梅台旧事,重逢靳如铁,竟是恍如隔世。靳如铁还是那个靳如铁,聂熙却已不是当初的聂熙了。 
“一攀一折向天涯。”聂熙长叹一声,从假山洞中钻了出来,沉声道:“靳兄,咱们又碰头了。” 
靳如铁一震,大概也没料到朱若华要他接应的人竟然是吴王聂熙,过一会才说:“是啊。”他还是和以前差不多,不大爱说话,一开口声音十分刺耳。聂熙想起当初寒夜里那个粗糙的披风,就觉得这人破铁般的声音也不难听了。 
聂熙听他刚才迟疑甚久,猜测他想到后果有些害怕,便说:“靳兄是皇帝手下,帮我出宫会不会有所不便?若是有危险,就不必烦劳了。” 
靳如铁又沉默一阵,说:“好。追月亭后的石头画屏有密道,直通宫外,吴王自行出去罢。”他每个字都说得不快,透着冷淡迟疑,看来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扔得越远越好。聂熙心下好笑,也不知道朱若华是怎么对他吩咐的,想来靳如铁现在有上了贼船之感。既然靳如铁已经说出离宫之法,他也不便再为难此人,当下谢过,拐杖一步步点向画屏方向。 
追月亭一带花草甚多,地上牵绊,聂熙一不小心,险些走滑摔倒。忽然手臂一紧,原来又是靳如铁拉住了他。 
“真像个废人。”聂熙自嘲一笑:“多谢靳兄。” 
靳如铁不答,只是低咳一声。风一过,聂熙闻到他身上很重的草药味道。 
聂熙正要走,听他咳嗽,便问:“靳兄声音似乎带着破音?那是心肺间有病的意思。可要小心调养。” 
这话半是关心,半是刻意示好做作。聂熙自觉到了山穷水尽,决计不放过任何可利用的人。 
靳如铁一怔,大概没料到聂熙贵为亲王,待人倒是不错,过一会道:“谢吴王。偶感风寒而已,不碍事。” 
聂熙听他没什么反应,心下微觉失望,便点点头,一路摸索着正要走,风声微动,却是靳如铁跟了上来:“还是我送你算了。” 
聂熙心想:“我没有看错,此人毕竟是个热血之辈,会为了一句问候甘心冒险相送,大可以结纳。”便微微一笑,点点头:“多谢靳兄。” 
通过阴沉霉湿的漫长地道,聂熙忽然听到鸟儿清脆的啼声。清风一过,他轻轻舒了口长气。 
“靳兄,得你相助,聂熙才能逃出生天。此恩此德,聂熙定有相报!” 
靳如铁想是拙于言词,并没有回答什么场面话,只说:“再见。”咳了几声,慢慢离去。 
聂熙忽然叫道:“靳兄请留步!” 
靳如铁果然停下来。聂熙略一迟疑,还是说:“小弟两次得靳兄相助,心里感激,意欲结为金兰之好。” 
靳如铁显然没想到聂熙会说出这番话,迟疑着喃喃道:“金兰之好?” 
聂熙点头:“聂熙向来孤苦,难得有幸遇到靳兄。靳兄虽沉默寡言,却是难得的好人。便是我亲生的兄长……也……决计不及。小弟有幸结识,十分欢喜。”他想着聂暻的做事,心下感慨万千。聂暻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至尊,自然光焰绝伦,可他心肠狠毒,几无人性,是不如靳如铁远了。 
聂熙这么说话,其实也有故意笼络的意思。他双目失明,武功尚未恢复,可以说四顾茫茫,毫无助力。靳如铁看着冷淡,对人着实不坏,能抓来留作己用,总好过孤军奋斗。如果真的恢复目力和武功,他定会给靳如铁一个出头之日,也算报答。 
聂熙这个谦谦伪君子的名字也不是白来的,他困于情爱血缘之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旦想清楚,便又是那个精明强干的吴王。所谓巧言令色、善于把握机会,本是皇族从小就学的本事,他自然不会不懂。 
“胜过你亲生兄长……皇帝?”靳如铁喃喃自语,忽然激烈地咳了起来,大概被聂熙的言语吓得得不知如何回答,好一阵才说:“我是低三下四的人,只怕高攀不起吴王。” 
他一害怕,声音便越发嘶哑难听,当真是破刀刮在铁石上一般。聂熙却毫不迟疑,又跟了一句:“我视靳兄如兄,靳兄可愿意认下我这个兄弟?” 
靳如铁沉默一阵,忽然说:“要我护卫你,是吗?” 
这侍卫说话倒是犀利之极,聂熙被他一口说破用意,微觉尴尬,笑了一声:“小弟十分仰慕靳兄,若得靳兄同行,自然万千之喜。” 
“不用结拜。”靳如铁沉默良久,轻若无声地笑了笑。“给钱,我缺钱。” 
被靳如铁一句话说白,聂熙朗然一笑:“好,快人快语,正合我心。靳兄陪我先起出京郊藏的一些钱物,我在关外尚有些基业,靳兄送我到了关外,我另有酬谢。” 
聂熙昔日被小心压制下去的雄心和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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