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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 i-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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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一郎极力保持耐性,哄着怀宁:
  「小姐是千金之躯,跟咱们不一样。她头发不变回黑色,别人会异眼看她,你是她师弟,应该明白……」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太高兴插嘴:「一郎哥!我是千金之躯,有手也有脚啊,我白头发有什么关系?冬故还是冬故,白头发跟黑头发不都一样!」
  「怎会没有关系?」凤一郎被她挑起了火气,骂道:「你以为阮冬故就是阮冬故,你要不要试试走出大门,看看有没有人会丢你石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打着你?」见她一怔,他以为她被吓着,遂吸口气安抚道:「小姐,你还小,不懂世事是理所当然,只要你明白这些道理,以后不再犯就好了。」
  她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语。良久,她才低声问道:
  「一郎哥,以前你告诉我的故事都是假的吗?」
  凤一郎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她会把话题转到这上头。他说的故事太多,哪知她指的是哪一个?
  她轻声问:
  「一郎哥故事里公平正义的天下,有情有义的百姓,这都是假的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
  「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大哥眼睛看不见了,但迟早会有名医出现治好他;百姓里偶有恶徒,但也会很快省悟,因为人性本善,最终世间太平。冬故一直以为老师傅只是有成见,并非恶意,这样的人在世间屈指可数……一郎哥,为什么有人要拿石头丢你?」
  她的声音轻如软风,却像锐利的针,戳进了他的心窝里。
  凤一郎老羞成怒,几乎要扑上前去用力摇晃她的小肩膀,但理智告诉他,错不在她错不在她!他只是一个既自卑又贪恋自尊的人,世上许多人可以践踏他,但他就是不想要眼前的小小姐看穿他的悲惨。
  「被丢石头是常事。」怀宁蹦出一句。
  凤一郎迅速看向那个老爱当闷葫芦的怀宁。后者并没看向他,只是冷淡地对阮冬故道:
  「我没上山前,讨个饭也被人丢石头。」
  阮冬故盯着他,没有答话。
  怀宁又道:
  「你不对我丢就好了。」语毕,继续跪着睡觉。
  凤一郎心一跳。怀宁短短一句话,为何令他浑身直流冷汗?
  冬故小脸垂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叹口气,撩过衣角,陪她跪在祠堂里。
  她的长发全数染白,得花多久才能回到原来的模样?凤春被她气哭了,他很清楚凤春那是心疼的哭;他的白发呢……到他老死都跟着他,谁为他哭过了?
  「对不起,一郎哥。」低微的忏悔从垂下的小头颅传出来。
  他闭上眼,柔声问道:「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小头颅摇了摇,低声道:
  「冬故驽钝,只知一郎哥跟凤春为此而生气,但冬故想以亲身证实,即使冬故一头白发,才智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长进,师傅理应道歉。」
  「你是要让我内疚吗?小姐。」凤一郎叹息。
  门外,女声跟着叹气。
  「你是阮家千金小姐,就算要染白头发,随便指一个丫鬟,谁敢不听?为什么偏要亲身尝试?」
  「凤春!」阮冬故跪着回头,迅速又垂下小脸。
  甫进门的凤春,瞧见她一闪而逝的红眼眶,抿着嘴上前,轻声道:
  「好了,小姐,你跪了大半夜,该上床了。」
  「……怀宁跟一郎哥呢?」她小声问。
  凤春看了两名男孩一眼,道:「你们都回房睡觉吧。」
  阮冬故这才起身,闷不吭声地走到凤春面前。凤春瞅她一会儿,才抱起她软软的小身体,任着她的小脸埋进自己的肩窝里。
  「小姐,你在弄白你的头发前,就知道洗也洗不掉了吗?」凤春问道。
  「冬故知道。」阮冬故闷声回答。
  凤春闭了闭眼眸,深吸口气,轻声道:
  「那好。你告诉凤春,为什么不随便找府里丫鬟家仆去染,偏要自己来?」
  小脸终于抬起,跟她对视,忍着眼泪的小眼珠充满疑惑。她问道:
  「凤春……为什么要找其他丫鬟染?一郎哥是我的一郎哥,并不是其他丫鬟的一郎哥啊。就像凤春生病,冬故一定要照顾凤春,凤春是冬故的凤春啊!」
  这个傻瓜小姐!凤春暗自感动,却更加担心她的未来。在冬故眼里,地位尊卑的观念太淡,她真怕,冬故的未来……会是少爷现在的下场。
  阮冬故见凤春一脸发愁,小声问:
  「凤春,冬故头发是黑是白,不都还是冬故吗?以后冬故长大了,凤春还会疼我吗?」
  「当然会!」
  「那如果冬故跟大哥一样,眼睛看不见了呢?」
  「呸呸呸,童言无忌,小姐,你眼睛好好的,怎会看不见?」
  「凤春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嘛?」她直追问着。
  凤春叹了口气,柔声道:「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模样,凤春都会喜欢你。」
  她闻言,破涕为笑地蹭着凤春的颊面,道:
  「那冬故头发是白是黑,都无所谓了嘛。将来凤春老老,头发也白白,冬故也会一直喜欢凤春,一直一直。」
  凤春终于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她的视线越过怀里小小的身体,瞧见凤一郎撇脸做了个不屑的口形:傻瓜!
  她并没有当场责难凤一郎的不敬,只微笑道:
  「小姐,明天是阮府在庙前行善发粥的日子。虽然府里最近不顺,但只要咱们有能力,这种事就不能搁下。你也要十岁了,应该明白的总要明白,跟凤春一块去好不好?」
  「好,我也一块去!」
  「凤春!」凤一郎脱口叫道。
  阮冬故回头看他,小声问:
  「一郎哥不想我去吗?」
  你头发是白的,出去只会被人耻笑而已!凤一郎咬牙切齿。这种经验他多得数都数不完了,她这个从未尝过羞辱的千金小姐,如果因此而一蹶不振,因此对这世间失望,那他、他……
  凤春放她落地,牵起她的小手,笑道:
  「你一郎哥是怕你赶不上读书进度。没关系,还要几天新师傅才会来,这几天你想做什么都行。今晚,凤春陪小姐一块睡,好吗?」
  小头颅点了点,又看凤一郎一眼,道:
  「一郎哥、怀宁,明天见。」语毕,乖乖地跟着凤春回房。

  一早,凤一郎平静地来到凤春的房前,听见里头——
  「小姐,这是少爷小时候的衣物。咱们不能让外人知道阮府有个小小姐这么顽皮,今儿个你就扮小小男子,当是府里的……嗯……小家仆好了。」
  「凤春,我真的很顽皮吗?」童稚的声音很苦恼。
  凤春没正面回答,只笑着:
  「还有,你别乱抓你的头发,谁知道会不会一抓就掉,你记得,这几天,要沐浴洗头都找凤春,懂吗?」小心翼翼地将阮冬故的银白细发束起。
  当凤春牵着她出来时,凤一郎看见的是一个小小男孩,五官柔美又可爱,一头束起的银发跟他一模一样。
  「早啊,一郎哥!」阮冬故中气十足喊道,完全忘记昨晚凤一郎对她的恼火。
  「一郎,你怎么来了?」凤春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我想,到时你忙着主持发粥,小姐没人照顾,我在她身边有个照应。」凤一郎平日肤色已是雪白,如今在太阳底下,更显惨白。
  「一郎哥,你身子不好,冬故帮你撑伞!」
  「你这么矮,怎么帮你一郎哥撑伞?」凤春笑道,迎上凤一郎极力镇定的眼神,她柔声道:「一郎,你不用去,没有关系的。」
  「不!」凤一郎沙哑道:「小姐年纪这么小……我在一旁,能多担点。」
  他较显目,就算有人要打,也是打他这个较大的。
  他走上前,朝笑容满面的阮冬故伸出手,温声道:
  「小姐,我牵着你走吧。」
  凤春笑道:「瞧你俩,真像一对小兄弟。」
  阮冬故看看他有些大的手掌,万分小心地把软软的小手搁进他的掌心里,不敢使半分力道。

  他紧紧握着那软绵绵的小手。
  炎炎高温,路人异样的眼神,仿佛回到当年他在大街上毫无尊严地被人叫卖,那时他顾不了羞耻,只求活下去;现在的他,只想掩面奔回阮府躲起来。
  「一郎哥,你手心发汗了,是不是太热了?」她关心地问。
  掌里的小手如浮木,他不肯放手,勉强笑道:
  「我没事,只是,我在想……小姐,这是咱们第一次一块上街,是不是?」没有人在看他没有人在看他,他说服自己。
  她开心点头。「对,这是我跟一郎哥第一次上街。一郎哥,现在我扮成小小男子,你不能再叫我小姐,如果让人知道阮府里有个顽皮的小姐,大哥会丢脸的。」
  「那叫你小公子好了……」迎面路人特意避开他俩,凤一郎装作不知,故作向口在地走在街上。
  「不成不成。凤春说今天我跟一郎哥是一对兄弟,你就叫我冬故好了。」小脸明显流露得逞的表情。
  凤一郎舔舔唇,轻声说道:
  「好啊,就今天,我喊你一声冬……冬……」
  喉口略干,心跳加快,试了好几次才将藏在内心的名字喊了出来——
  「冬故……」颊面微红。
  她开心地笑着,大声回道:「一郎哥!」
  凤一郎听到她的童言,不由得浅笑,暂时抛开紧绷的心结。
  两人来到庙前发粥处,他轻扫四周,捡了一处阴凉的角落。
  「一郎哥,平常庙前人有这么多吗?」她东张西望,终于在人群里找到凤春。
  凤春正在指挥大局。领粥的队伍好长,长到她快看不见尾巴,而庙前人满为患,似乎在等待什么。
  凤一郎内心的纠葛又起,不禁淡声道:
  「永昌城的乞丐愈来愈多了。冬故,每个月总有几户富家轮流行善发粥积阴德,这些乞丐才不致于饿死。你看——」他指着远方十名壮汉拉车,车板上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巨大佛像。「那也是永昌富豪积的阴德,纯金打造,阮府也有一份。」
  在烈日下,纯金的大佛像让阮冬故无法直视,她不得不以小小的手臂遮眼,疑惑问道:「寺庙的佛像不够吗?」
  凤一郎轻哼一声,道:
  「官府要的永远不嫌多。半年前,官府嫌永昌乞丐太多,『认定』真神并未进驻庙里,无法护佑永昌太平,所以官庙勾结,强制城里大富共同打造纯金大佛。」
  「官庙勾结?」她一头雾水。
  凤一郎低头注视着她,平静道:
  「这四个字对你很陌生吗?我从没跟你说过这种故事,是不?冬故,凤春要你出门,就是要你看见真相。我说的那些包青天审大案,恶有恶报,全是假的。在金碧皇朝里,这些事完全不存在。」
  她闻言,小脸轻皱,但并没有大受打击。
  他狠下心继续道:
  「每年正旦,官府发布公告,承天之恩,皇上圣明,五谷丰收,国泰民安,皇朝盛世永享。但是,你瞧,明明嘴里说是盛世,却有这么多的乞丐,为什么呢?」
  她咬着唇,想了很久,才低声说:
  「怀宁说,他上山前是小乞丐,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
  「他爹娘多半是养不起他。他跟我,都不像你一样好命,冬故,你好好记住,在这世上什么努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出身。有好的出身,远胜过一辈子的拚命,为此你要感谢上天。」
  就算她再笨,也知道一郎哥在轻讽她了。近年这种事常发生,明明上一刻一郎哥疼她入骨,下一刻就对她充满敌意。她是一头雾水,为何这么温和的一郎哥,偶尔会瞧她不顺眼?
  凤春曾告诉她,一郎哥太聪明了,正因聪明,想得太多,才会看不见他最在乎的事情。
  但,对她来说,一郎哥就是一郎哥,不管出身如何、黑发白发,凤一郎就是凤一郎啊。
  她果然很笨,总是无法多拐几个弯去想。如果大哥没有出事,她一定求大哥帮她想个法子,让一郎哥明白她的心意。
  她暗叹口气,忽然瞥见队伍里的老人家被挤倒在地,她直觉要冲出去扶人,凤一郎却将她拉了回来。
  「你忘记你力气了吗?如果你力道控制不好,拉伤他了,到时你拿什么赔?」他骂道。
  她一怔,低叫:「幸亏一郎哥提醒我!」她瞧见有人扶起老人家才放心了。
  「一般百姓忙着求温饱都来不及,只有出身大户的人家,才有这个余力来发粥求功德呢。」他又忍不住道。
  好像又在讽刺她了,她搔搔软软的银发,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尊被拉近的大佛像,足足有两个大人的高度,金光逼人,跟旁边领粥的穷苦百姓形成极端的对比。
  虽然官庙勾结的意义,她还不太懂,但她隐隐觉得不舒服。当官的,不是应该跟她大哥一样,为国尽忠为民谋福吗?各户人家捐钱打造佛像,真的能改变大家的生活吗?
  她百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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