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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狼海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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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主任在会上非常愤怒,马里母亲的行为是给昌盛街道抹黑,这会使他辛辛苦苦争得来的革命荣誉付之东流。有人上台检举马里母亲贼心不死,天天都在盼望马守成回来;有人愤怒地揭发马里母亲在海边烧香烧纸,搞封建迷信活动;有人甚至说,马里母亲难道真是封建迷信祭悼死人吗?否,你这是给投敌叛国的特务发信号!
   葛主任大概也感到这种无限上纲的批判有些过火,所以会后用温和的口气对马里母亲说,你今后真是要注意了,革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马里母亲说,我过去在海边烧纸,真的认为马里他爸死了。
   葛主任说,你以为马守成还活着吗?其实就是他真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宣布死刑,就等于他全都死了,只要我们解放台湾,就会首先枪毙叛徒的!
   马里母亲从此精神沮丧万分,再也不能到海边礁石上揪海菜了。
   马里看到躺在炕上的母亲,像一棵日渐枯萎的植物,他还是难受起来,尽管母亲思想反动,但马里毕竟是吃母亲的奶水长大的。有时半夜醒过来,看到母亲在暗暗落泪,他甚至想抱着母亲大哭一场。
   马云也许年龄小,没有马里那么多的母子情感,她整天噘着个小嘴,看到同学们都意气风发地排着队大唱革命歌曲,却将她排除在外,真是痛不欲生。她说,我有这么个反动的爸爸,真是倒霉透了!
   马云咬破指头,给学校革委会写血书,说她坚决与反动的父亲划清界线。
   校革委会要她拿出实际行动来,马云在全校第一个报名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马云下乡那年十八岁,她自己收拾行李,自己剪革命头,把黑油油的大辫子绞断,像扔垃圾一样扔到院子里的土堆上。她没有与母亲打一声招呼,就决然地跨出家门,走到门外,回过头来愤怒地喊了一句,永别了,反动家庭!
   但半年多后,母亲接到和马云一个青年点的同学来信,她看完信后并没让马里看一眼,就立即将信烧掉。第二天,马里母亲就挣扎着爬起来,她对马里说,我要出去几天,就快步地走出家门,简直就像个很健康的人。
   三天后,母亲带着失魂落魄的马云从农村回到家里。
   夜里,母亲有些凶狠地对马里和马云说,我们一家三口,从此死也不下农村!
   开始,马里很清楚地认为,马云在农村受不了苦,所以求助母亲把她接回家;后来,马里隐隐约约地知道,马云在农村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幸,不得不向母亲求助回家。
   这个风声是从三条腿嘴里放出来的,他含含糊糊地对一些海碰子讲,马云被农村的一个民兵队长强奸了,不过也有人说是被村书记的儿子强奸了,还有人说……这时,马里走过来,三条腿不说了。
   三条腿以为马里肯定知道马云的遭遇,这么大的事当哥哥的还能不知道吗?
   其实马里真的不知道,昌盛街道所有的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讲马云的事,他却傻瓜一样继续隐隐约约。二十岁的马里头脑还是有些简单,甚至简单得充满阳光,特别是他成了腾波踏浪的海碰子,身心全融化在蓝色的海洋里,他觉得海里的世界挺美好。
   
   马里毕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大海里美好,他还要回到坚硬的陆地世界,他还受坚硬的制约,街道村委会下乡动员小组已经多次到他家攻坚了。马里为此有些烦躁,往往就跑到刀鱼头家里。在刀鱼头家里大讲水下的感受,就好像还在蓝色的世界里腾波踏浪。
   不过,刀鱼头也被革委会动员小组骚扰,虽然他的父亲老实得像个佛似的整天在家里安坐,但却是历史反革命分子。
   不过,刀鱼头这小子反动气焰十分嚣张,他敢跟革委会来横的。这使马里惊恐并惊叹不已。
   刀鱼头对马里说,你就坚决不走,还能把你枪毙了吗?现在什么都是运动,只要顶过这一阵子就没事了。
   刀鱼头说,反动家庭下乡的地方全是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一个劳动日只能挣角八分钱,绝对能饿死!
   刀鱼头说,我家比你家反动,我爸爸是定了性的反动分子,你爸爸要等到解放台湾或解放全世界后才能定性。我都不怕,你他妈的怕什么!
   在街道革委会的计划里,马里全家已经从昌盛街道消失了。但他们低估了马里母亲的顽抗能力,他们万万想不到,马里母亲竟然礁石般顽固,任凭他们磨破嘴唇,讲政策,讲号召,讲意义,讲革命,讲得口干舌燥,讲得口吐白沫,马里母亲却像聋子那样,坚如磐石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动员小组的成员一色是老娘们,是街道上万居民选拔出来的钢牙铁嘴,在日常生活中,她们个个是骂街的好手,声音响亮尖利并富有表情。现在,手持革命的令箭,更是所向无敌。
   被动员的家庭是绝对不会招待她们喝一口水的,但她们能一口水也不喝地连续讲几个小时乃至十几个小时。她们能发扬“连续作战”的革命精神,并确实“特别能战斗”。很多被动员走了的人并不是脑袋通了,而是耳朵完蛋了,被这些喋喋不休的钢牙铁嘴磨穿。
   但这些战无不胜的铁嘴,今天却遭遇到史无前例的对手。她们在马里家苦战了三天,一无所获。她们完全是在面对礁石讲话,无论讲得多么生动和激动,也是白搭,绝对听不到马里母亲一个字的回音。大战三天后,这些钢牙铁嘴们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恼羞成怒了,一个投敌叛国特务的臭老婆竟然如此恬不知耻,负隅顽抗,给脸不要脸;海边的骡子,咸盐吃多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动员小组连夜开会总结,最后决定,既然马里母亲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就采取强硬措施,对马里母亲发出最后通牒。可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一早,当这些钢牙铁嘴们气势汹汹地推开马里家的门时,马里母亲倒一反常态,来个先发制人。
   你们赔我的女儿!你们赔我的女儿!你们赔我的女儿!
   马里母亲一连三声悲惨式的吼叫,使动员小组所有的人马立即却步。
   马里母亲虽然是悲惨的吼叫,但脸上没一滴眼泪,反而是狂笑,你们他妈的有没有女儿?你们他妈的屁股长没长眼儿,拉不出孩子吗?你们这些狼心狗肺!……
   钢牙铁嘴们全体傻眼了。
   街道革委会葛主任听完动员小组的汇报,沉思片刻,决定亲自出马。他出马不是去动员马里母亲,而是动员马里。只要动员走一个,就等于为革命完成一个名额。
   马里接到通知,到街道开会。但当他到了街道后,才发现是葛主任找他一个人来谈话。
   葛主任笑呵呵地看着马里,说,嘿,这小伙,真棒!
   马里抬起头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
   葛主任说,马里,你可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是刚刚初升的太阳。这个世界是你们的,当然也是我们的,但最终还是你们的。
   马里不知所措地看了葛主任一眼。
   葛主任继续和气地对马里说,上山下乡是伟大领袖的指示,全中国的年轻人都要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大学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中学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们社会青年当然也不能例外了。我们昌盛街道是全市革命的先锋,你可不能拖了革命的后腿呀!
   马里没吱声,因为母亲已经告诉他,街道这帮坏蛋再也不敢来动员了。
   葛主任亲切地拍着马里的肩头说,社会主义决不容许不劳而获,你这样的青年要是不到广阔天地锻炼,就会变成不劳而获的资产阶级分子。
   葛主任说,其实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先是动员,后是强制,你不走也得走。咱们街道还算和风细雨,别的街道已经派红卫兵押送了!
   马里绝没有母亲那样的凶狠和老辣,葛主任对他动员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说,要走我自己走。
   葛主任拍着马里的肩膀说,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进步青年,会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明天到街道办理一下,先把户口销了,户口销了才能领取一百元钱的下乡补助费。
   马里想,一百元是六斤多干海参的价钱,是工人出力流汗干两个多月活儿的工资。
   在欢庆的锣鼓声中,又一批解放牌汽车拉着戴红花的青年下乡了。马里也戴着红花,他坐在车厢的前面,迎着呼呼刮来的风,他觉得挺美的,因为他还没坐过解放牌汽车,而且这汽车还要跑上几百里地哪。
   刀鱼头夹在欢送的人群中间,尖尖的脑袋高挑着,他朝马里冷笑。
   到了农村的第二天,马里就翻山越岭跑到二十里远的公社,那儿有个长途汽车站,他乘第一班公共汽车跑回城里。这是马里母亲给出的主意。
   葛主任看到马里走在街上,但没有说什么,因为马里的户口在农村,名额已经报上去了。葛主任现在正对刀鱼头的父母下功夫,刀鱼头这小子顽抗到底,啃不动。但他的父母却不行,被葛主任动员了几次,就吓得“自愿”申请回山东老家。老家总有些亲戚,会相互照顾的。葛主任又完成了两个名额。
 
第一章3 
作者:邓刚 
   冬天很快地过去了,辽东半岛的春风刚刚刮过,初夏的嫩绿色就涂满了大地。城里激烈的革命已经进入稳定阶段,因为胜负已成定局。胜利的一派洋洋得意,都进入革委会的领导地位,失败的一派失魂落魄,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大海边就经常出现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挫败者。只有失败者才能想到大海,想到这自由的天地。海边绝对是避难所,一群群大学生跑到海边来寻求安慰,他们常常是站在礁石上痛哭流涕,然后又大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大救星”等歌,其伤感之情,也让马里他们受到感染。
   当然,马里他们要是大学生,也会为革命拼死拼活地战斗,直到生命最后的一息。但严厉的革命不给他们这种政治待遇,这使他们从暗暗委屈到怨恨,最后甚至走向反面,变成了很有些反动的铁石心肠。刀鱼头一面在鹅卵石上磨着渔枪,一面用不屑的口气说,被打败的倒霉蛋儿,大概想集体跳海自杀呢!
   
   海碰子们都哈哈大笑,可这笑声却不像往常那么放纵。
   海湾边缘的礁石林立,投海自杀非常方便,就像美国旧金山跨海大桥一样,是自杀者的天堂。其实过去的年月里,自杀者数量并不多,只是几个在爱情战场败下阵来的失意者。浪涛上漂来一具尸体,人们往往能惊叫数天还谈“尸”色变。然而,激烈革命的年月到来,使自杀也像搞运动那样蓬勃开展起来,革命越激烈,自杀越兴旺。他们完全像提前登记预约好了,然后按年龄和职业组成自杀团队,分期分批、前仆后继地来到这里,先是被打成反动分子的普通百姓,后来就是被打成走资派的干部,现在,轮到整日里高唱战斗歌曲的大学生了。海面上漂来的尸体也变得轻盈好看多了,因为自杀的一般都是女大学生,而且全是在黑夜偷偷地跑来自杀,当天亮时,就随浪涛漂到岸边。
   海碰子从此多了项挣钱的活儿,从水里往外捞尸体。
   这些日子海边挺安静,刀鱼头有点生气地说,他妈的怎么没有自杀的啦!
   马里对自杀的女大学生既奇怪又佩服,如此漆黑的夜里,面对轰鸣的浪涛跳下去,那是多么大的勇气,不信你死回看看!但马里却又很不理解,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马里并没有像伙伴们一样大笑,因为只要一见到大学生,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个女孩。他为此觉得这笑声太不近人情,太恶毒,但不知怎么,这种恶毒却也在感染着他。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倒霉蛋儿不就是你马里吗?想来想去,马里也开始冷笑起来,他觉得他有一百个理由放肆地大笑。
   马里他们坐在高高的礁石上,望着远处沙滩上一群又一群男女学生。于是,他们就居高临下,指手画脚地开起玩笑来。
   大龇牙指着人群中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大学生说,那个胖子应先跳水自杀,那么胖,肯定吃得好,死了也够本!
   刀鱼头说,第一个自杀的应该是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
   三条腿说,我看那个四方脸应该排在前面,四方脸全是当官儿的,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
   马里说,反正男大学生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女大学生最好都留下来。
   刀鱼头说,女大学生留下来干啥,还不是都给革委会的官儿当老婆了,全都他妈的死光了才好呢。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又开始新一轮的判决。
   三条腿说,丑的先死,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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