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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在说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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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了,就在上午10点到中午的那段时间,她遭人杀害。尸体是她姐姐发现的。这是4小时前的事。我所知道的就么多。 
  克劳得尔仍留在命案现场。他的搭挡,麦可·查博纽坐在诺大解剖室墙边的一张塑胶椅上。拉蒙斯从命案现场回来已一个小时了,而死者的遗体紧跟在他身后送到。当我到达时,验尸工作已开始进行。我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又要加班了。 
  她仰卧着,脸部朝上,双臂贴靠在身体两侧,手掌向上,手指微微弯曲。在命案现场发现的装尸体的纸袋,现在已经移除。她的指甲已被检查过了,也采了一小片。她赤裸着,在不锈钢发亮的解剖台上,她的皮肤看起来就像蜡。她的背上有一块小小圆形压痕,是解剖台上的排水孔造成的。许多头发粘在她的皮肤上,永远和她那头卷曲的头发分离。 
  她的后脑扭曲,形状有点变形,就像孩童的涂鸦人像。血液从她的发问渗出,混合著用来清洗她的水,在尸体下方聚成一滩半透明的红池塘。她的内衣、胸罩、裤子、鞋子和袜子都被血水浸湿,散落摆在解剖台旁的桌上,散发着一股湿黏、类似金属的气味。在内衣旁的手提袋里,装着一条弹力带和卫生棉。 
  凡尼尔正拿着拍立得相机拍照。带有白边的方形相片摆在查博纽身旁的桌上,一张张清晰地显示出死者的各种不同角度。查博纽一张一张检视照片,紧咬着下唇,然后又一张一张摆回原位。 
  那位监视组来的警员,拿起理光相机和闪光灯拍照。当他绕行解剖台时,新来的技工丽莎拉了一个旧式的屏风摆在尸体后方。这种屏风有金属框架,纤维布幕,在旧日的医院里经常可见,在替病人注射时会用来遮蔽。这个情景实在相当讽刺,我不知道他们想保护谁的隐私权。玛格莉特·爱德基早已无法在乎了。 
  那位拍照的警员在拍过几张相片后,从高凳上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拉蒙斯。而拉蒙斯站在尸体旁,指着尸体左后肩上的一处擦伤。 
  “你这个拍了吗?” 
  丽莎正站在尸体左边的擦伤处旁,手上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有尸体的编号,和1994年6月23日的日期。丹尼尔和那位警员都靠了上来。 
  随着拉蒙斯所指的位置,丽莎把死者头部伤口附近的头发刮除,用喷雾器清洗干净。伤处一共有五个,每个都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典型受钝器攻击造成的伤口。拉蒙斯测量伤口的位置。拿照相机的人则以近距离拍下特写。 
  一会儿后,拉蒙斯开口道:“他可能是这个角度攻击的。麻烦你把她翻过来。” 
  丽莎上前一步,挡住了我的视线。她扳住尸体左侧,轻轻翻动,把死者的左手臂紧压在胃部的位置,然后和丹尼尔合力把尸体的背面朝上。我听见死者头部撞击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的闷厚声响。丽莎把死者的头部抬起来,在颈部垫了一块像皮垫,然后退下。 
  目睹这一切使我的血液流动更为快速,胸部一阵郁闷,恐惧的间歇泉又再次喷发。 
  玛格莉特身上被割了一道伤口,从肋骨一直到耻骨。这道锯齿状的伤口从胸骨直下,曝露出身体里面的内脏。在伤口最深的地方,里面的器官已经移位,竞能直接看到他的脊椎骨。 
  我把目光往上移开她的腹部,不忍再看那幅凶残而恐怖的景象。然而往上看并没有让我好过一些,她的头部微微侧偏,向上翻的鼻子和削瘦的下巴,有点像小精灵的脸。她的脸颊高耸,上面长满了粒粒的雀斑。在她死后,。这些棕色的小斑点和周遭白晰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长相有点像佩比·隆斯塔金(PippiLongst ocking),只不过这个小精灵的嘴并没有笑。她的嘴巴张大,含着自已被凶手割下塞进的左乳房,乳头触及她的下嘴。 
  我抬起头,正好与拉蒙斯的目光相交。他的眼神流露着惯有的深沉。他的下眼险呈圆孤状下垂,微微抽动着。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丝感伤,但是他眼神所蕴含的意义恐怕不止于此。 
  拉蒙斯沉默着,继续进行验尸工作,他的注意力在尸体和他的写字板上来回转换。他仔细把尸体上每一道伤口都记录下来,注明位置和形状。他细心地把每一个疤痕和伤口都记下来。在他工作时,旁边的照相机也没闲着,现在己从头部的角度拍摄。我在一旁等着,而查博纽则燃起一根香烟。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拉蒙斯才完成所有勘验工作。 
  “好了,可以把她送去拍x光片了。” 
  他剥下手套,坐在桌子上,弓着背埋首在写字板上,像一个老人小心翼翼地检视他珍藏的邮票。 
  丽莎和但尼斯推了一张不锈钢床进来,停在解剖台右侧,熟练地把尸体搬上钢床,推往x光室。 
  我默默地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查博纽旁边。他抬起头,对我顿首微笑,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屁股捺熄。 
  “布兰纳博士,近来如何?” 
  查博纽总是对我说英文,似乎自傲他英文的流畅。他说的英文是混合了魁北克和南方腔调,这是因为他生在魁北克省的奇考提米郡,小时候却有两年在德州东部度过。 
  “我很好,你呢?” 
  “没啥好抱怨的。”他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查博纽有一张宽大而友善的脸,一头灰硬的头发,使我联想起海葵。他的块头很大,脖子却细得不成比例,因此他总是把衣领束得很紧。他的领带总是不太安分,不是歪斜至一旁,就是松垮垂下至衬衫第一个纽扣的位置。他一早就把领带解开了,似乎是想换个造型,又似乎是要让自己放松一点。查博纽和其他蒙特娄警局的人不同,不会每天在意自己的衣饰造型。不过,也许他也是一样。今天他穿着淡黄色衬衫、尼龙长裤和绿色的格纹运动夹克。他的领带是棕色的。 
  “看过相片了吗?”他问,伸手指着身后一个棕色的公文封。 
  “还没。” 
  他拿起公文封。抽出一叠拍立得相片给我。“这些相片是和尸体一起送来的。” 
  我点点头,开始一张张检视。查博纽在一旁盯着我,似乎希望我脸上出现害怕的表情,他好回去向克劳得尔说。也许他只是单纯好奇我会有什么反应。 
  这些照片拍得井然有序,有如现场重建小组般,把案发现场的情状拍得矩细靡遗。第一张照片是一条小街,两旁都是旧房子,每栋都有三层楼,看起来维护得很好。街道两旁各有一排树木,树木由人行道上水泥围起的四方花圃中长出。每户人家前都有庭院,庭院中央有一条步道,通往有铁栏杆扶手的大门台阶。在人行道上有警方围起的三角筒和黄带子,不让围观者进人。 
  接下来的几张相片,拍摄的是一栋红砖屋。我注意到一些细节。这栋房子左右各有一块门牌号码,一块是1407号,另一块则是1409号。在房子正面的窗台下,有人种了许多花朵。我能辨认出那是金盏花,它们凄凉地挤在一起,巨大的黄色花朵已枯萎,以同一个孤度下垂,孤寂地诉说生命的兴衰。一辆脚踏车斜倚在花园四周已锈蚀的铁栏杆的一侧,倾斜得几乎快躺至草地上。脚踏车似乎透露着一个讯息,隐喻这栋房子即将出售。 
  除了这几个较特殊的地方外,这栋建筑物和外面街道两旁的房子并无太大差异。一样的台阶,一样的露台,一样的大门,一样的蕾丝窗帘。我不禁有些纳闷:“为什么是这栋房子?为什么悲剧会选择在此上演?为什么不是1405号或对面的房子?为什么不是发生在另一个社区?” 
  一张张相片带领我慢慢接近那栋屋子,像显微镜一样慢慢调高。接下来的照片拍的是屋里的情况。再次,我又被屋内的摆设吸引了。小小的房间,廉价的家具。老旧的电视。一个客厅。一间餐厅。一个墙上贴满海报的男孩房,床上有一本书扔在那里,书名是《世界如何动作?》我感到又一阵的伤痛,怀疑这本书是否真能解释这个世界的问题。 
  玛格莉特·爱德基一定很喜欢蓝色,屋里每一扇门和木头窗框,都被漆上了明亮的蓝色。 
  最后,是死者的相片。尸体倒在入口左侧的一个小空间里,由此可通往第二间卧室和厨房。从厨房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一张餐桌,上面铺着塑胶垫。在玛格莉特陈尸的地方,只摆了一架电视、一张沙发和一座餐柜。她的尸体就倒在这些家具中间。 
  她仰卧着,两腿外张。她身上的衣服好端端的,但是运动服上衣被拉了起来,遮住脸部。她的双手腕被凶手用运动衫紧绑,手肘向外,高举过顶。这个姿势就像初次登台演出的芭蕾舞者。 
  在她胸前有道长长的刀伤,但是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经过照相机拍摄后,看起来就没那么恐怖。在她原本左乳房的位置,被凶手反复切割而形成一块深红色的方形区域。在这个方块区域的转角处,便是那道笔直往下的纵长伤口。这个伤口使我想到会在马雅人头颅上见过的环锯现象,但是凶手这样做却不是为了减缓受害者的痛苦,也不是为驱赶她体内的幽灵。就算这样做是为了释放某个被囚困的心灵,也不会是这个女孩的。玛格莉特·爱德基被当成宣泄口,是凶手扭曲、丑恶灵魂寻求发泄下的牺牲品。 
  她的运动裤被扯下到膝盖的位置,裤子的松紧带绷得很紧。血从她双腿间流下,在她身体下方积成了一滩血池。在她死时,脚上仍穿着运动鞋和袜子。 
  我一语不发,把照片和公文封还给查博纽。 
  “很恶心,对不对?”他问。 
  “的确是。” 
  “说不定他是个该死的外科医生。一个真正在刀口上嗜血的家伙。”他摇着头说。 
  我正想回答,然而此时但尼斯已拿着X光片进来,一张张夹在看片盒上。他抖动x光片,发出来的声音就像远处传来的雷鸣。 
  我们一张张检视X光片,从左至右,从头至脚。头骨的正面和侧面都显示多处伤痕,至少肩膀、手臂和肘骨还算正常。但是当我们看到腹部和骨盆的位置时,每个人都惊讶万分。 
  “真该死!”查博纽说。 
  “我的天啊!” 
  “他妈的!” 
  在x光片上,玛格莉特·爱德基的腹部深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物品。我们全盯着它,说不出话来。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东西是被人从阴道塞进去的,而且塞的力道十分强劲,往上直达大肠,所以刚才从外部才没有发现。我看着这个东西,感到腹部一股火热,便不由自主地抱住腹部,心脏快狂跳出了胸腔。出现在X光上的,是一座人形雕像。 
  这座雕像嵌在骨盆腔内,在x光片上,它的剪影和附近的器官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反白的内脏器官间,这座雕像一脚向前,双手略张,似乎是一尊神像。雕像的头微微下垂,就像旧石器时代的维纳斯雕像。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无语,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我知道这座雕像是什么,”但尼斯说。他报报眼镜,表情十分伤痛,脸上的肌肉快拧成了一团。 
  “你们都知道的,那是圣母玛莉亚。” 
  我们一齐把头转回X光片上。这个凶手不但残酷下流,而且亵渎神明,已不是丧心病狂所能形容的了。 
  “那个该死的狗杂种!”查博纽怒骂道。 
  他的激动让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大场面看多了的重案组的刑警,竟然有如此大的情绪反应。他刚才一路看过验尸过程,不知道是不是到现在才受到这座雕像的刺激而爆发,还是单纯只是因为自己的信仰受到侵犯。和多数魁北克人一样,查博纽无疑从小便受到天主教教育,平日的生活都和教会密不可分。然而,尽管我们的信仰不很坚定,但是宗教的影响仍残留在心内深处,对圣像仍抱持十分崇敬的态度。一个人也许不愿佩挂圣像,但要他把圣像烧掉,他也不愿意。我很了解这点,尽管生长的城市不同、国别不同、语言不同,但基本上我们都是同一个部族。这种遗传性的信仰是难以抹灭的。 
  大家又沉默许久。最后,拉蒙斯开口了,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我不知道他对眼前这件案子是否看出关联性。我自己也不确定。虽然他用温和的语调说话,却把我心中所想的事完美地表达出来。 
  “查博纽先生,我觉得你和你的搭档应该与我和布兰纳博士开个会。你们也知道,这件案子可能会与别的案子有所关联。” 
  他停了一下,心中盘算了一下日期。 
  “今晚我大概都会待在解剖室,明天又是假日。我看,星期一上午如何?” 
  查博纽警探看着他,又看看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拉蒙斯的意思,或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其他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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